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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国(48)

李霄雪也是最近与张梓萱接触多了才渐渐对封建官场的事情了解了一些皮毛,如今她略微提了一句,寒尘就能侃侃而谈切中要害,她怎能不羡慕钦佩?尤其是寒尘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态表情已经全然没有了前些天的卑微忧伤,变得神采奕奕精神焕发,更是让她欣慰不已。看来她的决定没有错。

“少庄主的确是提过的。我听她说有计划沿途会拜访一些地方官员,进京之后打算投贴去找梁丞相。”

“梁丞相?”寒尘眉头微蹙,“圣上总说她是贤相,实则她是‘闲’的厉害。少庄主为何选择拜她为师?”

“啊,此话怎讲?”李霄雪关切问道,“少庄主虽然没有对我讲梁丞相是怎样的人,不过想要投入她门下的意思是十分明确的。倘若这人靠不住,那我该早些劝着少庄主打消念头,改投他人才是。”

“主人不必如此忧虑,您可知少庄主计划沿途拜访的官员都有哪些?下奴可以从中大致推测少庄主的思路计划。她那样聪敏应该不会犯低级错误的,她既然是要拜入梁丞相门下,一定另有谋划。”

李霄雪以前没有想过其中还有这些门道,对沿途要拜访的官员没有关注,现在经寒尘一提她才恍然醒悟,赶紧应道:“我这就去打听清楚了再告诉你。唉,要不你与我一起去她车上,省的我丢三落四的传错了话,害你费心。”

“主人过谦了。”寒尘的眸中浮起一丝落寞之色,淡然道,“下奴这等身份留在您的马车上勉强可以,不敢再随意乱走。您尽管去与少庄主深入聊一聊,她视您为友无话不谈,您也利用这样的机会替她分忧解难,培养感情增进友谊,不是正好么?”

“我自称是异邦之人,对大周了解不多,贸然对她的计划指手画脚提出质疑也似乎不太合理。寒尘,你的才华见识是藏不住的,她若足够聪明也能看出我背后另有高人指点。与其那样让她猜疑着,还不如一开始就开诚布公,让她知道你的能力本事。”李霄雪正色道,“如果她连你都容不下,咱们怎能指望她站在前台推进革新?”

48痛定思痛

寒尘跳入水中,一开始没觉得多么冷,他仗着曾经习武耳目敏锐,努力睁开双眼在水中搜索。不过到底是初冬时节,水中寒气逼人。他已经没了内力,水性再好也熬不住太长的时间。

水面上亮了起来,应该是主人和管事的点了火把为他照亮。他稍稍放心,偶尔露出口鼻换气,再一次次潜入水中。还好他的主人并没有冲动地下水,否则这么冷,她又不曾习练上乘武功,对身体不利。

寒尘顺着水流的方向,仔细搜寻,时间拖得越久,他的心中越是绝望。附近河底他都摸了一遍,确定没有人。这么冷的水,这么快的流速,倘若财叔一心求死不挣扎硬挺着到闭气晕厥,此刻怕是不会沉到河底,而是被水冲到了下游。

寒尘已经禁不住全身颤抖,寒气仿佛透入骨头里面,血肉都僵冷无觉。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逞强,否则他或许也会成了水鬼。他一咬牙,挣扎着游回岸边。

李霄雪见寒尘动作迟缓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知道他体力损耗太大,怕是不能再继续下潜河中,她央着家丁不管寒尘是否同意,硬是将他拖拽上岸。她用他的衣物将他周身水汽擦干,然后不顾旁人目光,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寒尘几乎赤、裸的身体裹了起来。

寒尘颤声道:“主人,下奴休息一会儿可以再下水去找。这里找不到,就去下游。”

李霄雪劝道:“寒尘,管事的已经派人回去报信,一会儿会有更多的人过来。你不要逞强了,你内伤未愈,天气冷水里太凉,不许再下水了。”

“可是财叔他……如果发现的再早一些,说不定能救下。”寒尘自责道,“主人,下奴是不是应该早些将财叔的情况报告给管事的,那样会否管事就不会许他独自外出。”

“不是你的错。”李霄雪搂着地上直身跪着的寒尘,让他的头紧紧贴住她的身体,让他能够感受到她的温暖。

她抚摸着他参差的短发,轻声安慰道,“是我多疑,刚才如果在河那边就下水,说不定可以救到的。或者咱们早一点出门早一点来找他。如果真要怪,就怪我太自私,光顾着和你吃喝,没有在意旁人。”

不多时,张梓萱竟然亲自带了一众家丁奴仆赶到河边出事的地方。她问明了情况,虽然强自克制着不在人前失态,不过眼中已经遮掩不住翻涌着浓重的悲伤神色。她立刻安排更多的人拿着竹竿沿着河边搜索,她自己本来也想加入,却被管事的劝进旁边一间酒家。

李霄雪觉得外边风大,寒尘全身湿透怕是容易受寒,也跟着去到那酒家之内,问跑堂的借了几块干净的布巾,找了个角落让寒尘仔细擦干净。

管事的向坐立不安的少庄主请示道:“少庄主,倘若沿河寻不到,是不是出城去下游那边?听说是有个湖,以往落水的财物,沿岸找不到就去那湖中一准儿能找见的。”

张梓萱心知肚明,财叔生还的希望微乎其微,她哀伤道:“你们先在城里沿河找找,倘若找不到,就不必再找了。”

管事的并不晓得少庄主与财叔的父女关系,只按常理揣测劝慰道:“发财是庄上老人,您念旧不愿见他寻死,是您心善不忍,这我们都知道。可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您也不必自责,他到底是个死契奴隶。”

张梓萱扭头避开管事的目光,飞快地擦了擦眼角,沉声说道:“嗯,你说的对。不过母亲一向念旧,发财跟我出来发生这样的事,我如何向母亲交代?”

“那还是先报信回去,我们再安排人找到发财的尸体,运回庄子上妥善安葬吧。”管事的提了建议,对于一个死契奴隶而言,死后能够入土为安是极致的荣幸。

张梓萱面色微变,突然厉声说道:“不必了,走吧,都不要找了。他死就死了,他喜欢死在这里,就不要再将他带回庄子上。你们不用大动干戈了,明天一早随便派个人回庄上报信,讲我平安无事,顺带着提一句就说他是不慎失足落水。”

“少庄主,您没事吧?”管事的察觉出少庄主的异样,忍不住探问,“小的送您和李小姐先回客栈休息,我们再留下找找。”

张梓萱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模样,表情有些狰狞,横眉立目地嚷道:“说了不用找了,不用管了。给我买二斤上等好酒一并带走。现在就走。对了,刚才让买的包子呢?”

管事的赶紧将装了包子的荷叶递到少庄主面前,而后转身去向店家买酒。

李霄雪忧心忡忡,生怕张梓萱心中郁结无处宣泄一时冲动惹乱子,悄悄跟了出去。

只见张梓萱捧着装满包子的荷叶,大步走到河边,一抖手将所有的包子都抛入河中,忽然仰天大笑,笑到眼角又涌出泪水。然后她头也不回,迎着冷风吹干热泪,又变回镇定样子,招呼着手下家丁不再留恋,一并离去。

是夜,听说张梓萱喝得大醉。

李霄雪本来想过去劝两句,却因为寒尘受寒发起高烧人事不省,她不敢稍离。她央了锦绣山庄的人开了安神驱寒的药,亲自熬好了,一口一口含在嘴里喂寒尘吃下。他渐渐才停止了挣扎,坦然睡在她的床上。

她衣不解带,守在床边。

他噩梦呓语,惊恐害怕的时候,她就紧紧握住他的手,让他知道她一直不曾离开,有人在关心他。于是他才能睡得安稳一些。

直到天明,寒尘终于退烧清醒过来。

李霄雪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早饭端到寒尘面前,哄劝道:“先吃点东西,你还病着,什么都不要想了。”

寒尘睁眼,眸中神色黯淡,却还是顺从地由着她喂饭。

“我知道财叔死了,你很伤心。可是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少庄主好。他用一个父亲的勇气,成全了女儿未来的幸福,他很伟大很值得敬佩。”

寒尘依然沉浸在昨晚的感伤之中,幽幽道:“是啊,死契奴隶连生死都该是主人决定的。他却大胆地选择自杀,结束性命,他其实已经挣脱了观念的束缚。他只要再坚持一段时日,说不定少庄主高中之后,了法也会变的。他不用去死,他……”

“寒尘,财叔的事情让我很后怕。我怕你有一天也会撑不住了,为了不拖累我而去结束你的性命。”李霄雪正色说道,“寒尘,我要你发誓答应我,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死,好不好?”

“主人,您放心,下奴是守本分的好奴隶,断然不会轻生。”寒尘的语气十分肯定,眼神却有些飘忽,“主人,您觉得男帝的理想真的有可能实现么?我们从现在才开始努力,真的有用么?”。

“当然是有用的!”李霄雪认真地望着寒尘,一字一句说道,“你经历了那么多痛苦都不曾抛弃的理想,到现在又有了我帮你,今后还会有更多人觉醒一起为之努力,一定能够成功的。你千万不要动摇。”

“下奴没有动摇,下奴是觉得实现的过程太慢了。将来恐怕还有更多像财叔这样的奴隶死于制度的压迫或者死于虐待和刑责。而且,下奴担心,自己在乎的人会因为要去实现那个飘渺的理想遇到危难,断送了性命。那样的话,真的值得么?下奴现在开始做已经晚了,不去做这件事,也依然可以活下去,还会有后来人继续男帝未竟的心愿,不必下奴痴心妄想,乱惹是非害人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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