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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国(73)

70薄情多情

悠扬的琴声自水边传来,凉亭之内,白衣少年黑发如瀑,美若梦幻。

皇帝早早就让身旁侍从停下,她一个人蹑手蹑脚靠近湖畔凉亭,靠近那个她捉摸不透的美人儿。

琴声一转,曲调变得迷离,与刚才明明是同一首曲子,那少年却在指尖融入了更多的思念之情,以情催动琴音,脸上竟淌下两行清泪。

皇帝看到了他晶莹剔透的泪,心内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针狠狠刺了一下,无端端也跟着伤感,忍不住开口问道:“秋侍君,你为何哭泣?难道是朕让你受了委屈不成?”

琴音戛然而止。

秋怜匆忙跪拜,来不及擦去脸上泪痕,毕恭毕敬行礼问安道:“臣侍不知圣上驾到,请圣上恕罪。”

“朕怎会怪罪你呢?朕是恰好路过此地,被你的琴声吸引,又怕打扰你才没有出声,却不晓得你为何独自垂泪?”

秋怜惶恐解释道:“臣侍卑微,思念亲友故而临水弹琴,以期平复心绪。未料惊扰圣上,还请圣上恕罪。”

“别怕,你哪里来的那么多罪?”皇帝微笑着将他扶起,一把揽入怀中,搂着他就在亭子里坐下,柔声道,“若说是有罪,那就是你为何欺瞒朕?”

秋怜虽然是大方的性情,却也不曾被母亲以外的女人如此亲密的搂在怀中。他只能拼命告诫自己,这个女人是他的妻主。可她也是执掌天下生杀大权高高在上的皇帝,他怎能不怕?乍一听皇帝说他欺瞒,他本就心内有鬼,难免怀疑前些天私传信函给李霄雪的事情被发现,他颤抖的更是厉害,泪眼婆娑楚楚可怜。

“朕的美人啊,胆子真小。朕说的是为何那日朕让所有新选入宫的侍君展现才艺,你却借口病弱早早离席。那些个侍君都争相抢着博朕一顾,唯有你从开始到离去除了例行问安,一语不发?”皇帝追究道,“你为何躲着朕?为何这么怕朕?”

“臣侍姿容普通,年岁又大,若非因着母亲大人的关系,怎会入选?臣侍无才无艺,自不敢献丑。”秋怜半真半假地回答。

他其实是故意躲着皇帝,不想让皇帝注意到他。他的心里还是忘不掉李霄雪,他宁愿在深宫中思念着她,也不愿再被别的女人搂在怀中。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侍君,怎会寂寞?根本无需他陪伴,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只用谨言慎行,不引起皇帝注意,就能过锦衣玉食的安生日子。他实在不想惹是生非,他只求低调安稳而已。

“你的琴艺明明很好,为何还妄自菲薄?是不是那日胡贵君找你说话,威胁你躲着朕?”皇帝冷笑道,“胡贵君虽然是长皇子的生父,其母又是朝中肱骨,可他也不能如此霸道行事。朕想要宠爱哪个男人,还轮不到他干涉。”

秋怜赶紧解释道:“没有,那日胡贵君传召臣侍,只是教导宫内规矩。”

“你别怕,有朕做主,没人敢欺负你。秋侍君……朕是你的妻主,朕会护着你。”

秋怜的柔弱惊恐更激发了皇帝的保护欲,她说了一通甜言蜜语,终于哄得秋怜不再发抖,这才又问道:“秋侍君,你刚才弹奏的似乎是新曲,朕没有听过,曲名是什么,跟谁学的?”

“这曲子是锦绣山庄少庄主的朋友,一位姓李的小姐谱的,据说是她家乡的调子。臣侍当初练习了许久,才掌握纯熟。曲名是《爱》。”秋怜如实回答。

“锦绣山庄少庄主的朋友?莫非是张梓萱的门客,李霄雪。她曾经有个死契奴隶叫寒尘的对不对?”

“正是。”秋怜惊讶道,“圣上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皇帝故意不答,反而别有用心道:“那她写的曲谱可否给朕看一看?”

秋怜因是忘不掉李霄雪,她给他的曲谱自然是视如珍宝,选入宫中他别的都可以不带,却用锦盒将曲谱妥善收好,如今就放在床头的柜子里。夜深人静,相思难眠,他就会将曲谱取出来,细细观瞧,一页页轻轻抚摸,仿佛这样做就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她的温暖。

如今皇帝要看曲谱,他的第一反应是不愿意交出来。他不能允许别人碰触他心底的秘密,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妻主,是九五至尊。

皇帝的眼中浮起一层少见的自嘲,透出几分不满和酸意:“朕听闻你入宫前与李霄雪有些瓜葛,你喜欢她对不对?你躲着朕,是因为忘不掉她对不对?”

秋怜吓得从皇帝怀中跌跪在地,叩首道:“圣上恕罪,臣侍过去的确对李小姐有好感,可是李小姐并不喜欢臣侍,还劝导开解。臣侍最终想通了,决定参选,承蒙圣上眷顾得以入宫侍奉,心内不该再念着别的女人。不过感情的事,臣侍自己控制不住。臣侍因此自惭形秽,这才躲着圣上,不敢引您注意。”

皇帝并没有发怒,竟是感叹道:“你倒是很勇敢很直率,被朕戳穿了小心思,你立刻就承认了。宫中少有如你这般敢爱敢恨纯真善良的男子。他们就算不喜欢朕,也会装出笑脸百般讨好逢迎,暗地里却勾心斗角拼个你死我活。朕已经看腻了那些嘴脸。秋怜,你很好,朕喜欢。朕只是不知道,那个姓李的草民有什么好的,能让你念念不忘?”

秋怜并不糊涂,斟酌着言辞看似诚恳地回答道:“臣侍自幼与被休弃的爹爹流落在外,自是比不了养在闺阁的男儿。臣侍在锦绣山庄为奴仆的时候,觉得如果能嫁李小姐那样的女人,就是最幸福的。哪怕没有名份都可以,毕竟臣侍也只是孤苦无依的弱质男儿,李小姐又是脾气好懂得怜惜男儿的。或许臣侍没读过什么书,眼界也不高,这才会觉得李小姐比庄内的家丁护院强一些。”

“李霄雪没有功名,也没有家财,哪里比得上张梓萱?你既然能在锦绣山庄与那些公子一起习艺,为何不奔着更好的归宿,反而喜欢上了李霄雪呢?”皇帝不解地问了一句,按照目前掌握的资料,李霄雪并无什么特异之处,文不见会写什么文章也没有功名,武更是谈不上,身材不够高大健壮,长相又偏柔弱,倘若是脾气也没了,哪里有女人气概?这么一想,皇帝倒是少了嫉妒。

秋怜幽幽道:“臣侍那时哪里晓得自己出身,又因爹爹是被休弃的,不敢高攀锦绣山庄少庄主。现在想想臣侍如今能入宫,能有福分侍奉圣上,真是三生有幸,恍若隔世。”

秋怜的话不是直白的奉承,是有对比有条理小心翼翼演绎烘托,一点一滴渗透进皇帝的内心。

皇帝自觉在秋怜心中,自己的形象还是完美高大的,像李霄雪那样区区一个草民,若不是机缘巧合在秋怜落难时遇到了,否则定然是无法得到美人眷顾。阴差阳错的,秋怜纯真懵懂情有可原。

“秋侍君你既然是朕的人了,皇宫就是你的家。你也不必再想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忘了李霄雪吧。”

“臣侍怎么做才能忘掉那她呢?”秋怜这句话不是装的,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忘了心中所爱。

“据朕所知,李霄雪临盆在即,她新纳的侧夫和两个美貌侍人前后看护照顾周全,她在状元府里有吃有喝,小日子过得其乐融融,怕是早就忘了你。她若是本分的,肯定不敢再与你有何往来,你住在宫中也永远见不到她,时候长了自然就忘了。”皇帝顿了一下,又温柔献殷勤道,“再说有朕在,朕会宠你,会赏赐金银珠宝华美衣物,让你过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幸福日子。”

怎样才是幸福呢?皇帝能够赐给他的,真的是他想要的么?

李小姐要娶别人了么?秋怜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痛的说不出话。他已经是皇帝的侍君,他不该再想着其他女人,为什么他反而羡慕那些将要成为她夫侍的男人呢?

“圣上,圣上……有急事禀告。”一个宫人着急忙慌的走上前,大声喊了一句。

皇帝正在哄美人的兴头上,不由得眉头一皱,扭头喝问道:“什么事情?”

那宫人颤颤巍巍走上前,回禀道:“是大皇子不见了。胡贵君正病着,宫人们都忙着照看他,大皇子却不知为何偷偷跑出宫院,还望圣上准许调拨些人手四处寻找。”

“一个五岁的小男孩能跑到哪里去?”皇帝没好气道,“平时谁照顾大皇子的?让那些人去找就是了。”

报讯的宫人跪在地上恳求道:“圣上,偌大皇宫,只靠三五个人找寻恐怕会有疏漏,何况其他宫院门户森严,胡贵君的手下也不方便打扰惊动。”

皇帝这会儿并不担心儿子走失,反而怀疑胡贵君又在耍什么花样,只为引起她的注意。毕竟最近这段时日,她每晚都传召的是新选入宫的侍君,冷落了旧人。正君有涵养不计较,两位贵君却沉不住气了,三天两头整出一些事端,互相诋毁。倘若是放开口子,让胡贵君打着找皇子的旗号四处乱搜,成何体统?

“朕身边服侍的几个人都很伶俐,先派去帮着寻大皇子吧。”皇帝敷衍了一句,点了几个人名,打发走了报信的宫人。

秋怜却借机恳请道:“圣上,臣侍也想帮忙寻找大皇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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