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去看看你被‘关押’的房间。”轩辕逸提出要求。
容晴不敢怠慢，顺从地向着走廊的尽端爬去。
轩辕逸皱眉道：“他们不让你站起来走路么？”
“倒是没有人明说，可前几日下奴站起来想要更靠近一幅画擦拭尘土的时候被守卫看到，他们言语中有点质疑。下奴自知身份……再说下奴脚踝有伤站立和走路也不太方便。”容晴小心翼翼地回答，爬行的姿势更加恭谨。
走廊的尽端是一间小小的卧室，看起来像是值班人员临时休息的地方。不过现在整栋楼内都换成了现代化的监控设施，值班人员可以在条件更好的地方监控和休息，不必时刻都留在现场，这种值班室也就空闲下来。
房间内仅仅够摆放一张单人简易床铺，一个四方的书桌，没有放椅子的空间，人可以坐在床上使用书桌，看看报纸杂志。在房间的一面墙上是推拉门，门内是卫浴设施。整个房间包括卫浴设施在内的面积甚至还不如轩辕逸卧室的衣橱大。难得的是临近床头那边开了一个小窗子，阳光可以透过玻璃照亮室内。
床铺是光板的木床，空空的没有任何铺盖，房间里却也不觉得寒冷。轩辕逸听说为了艺术珍品的长期保存，整栋楼都采用了现代化的控温控湿装置，舍弃了笨重的暖气空调。所以整体评价，容晴目前的居住状态比在王府中提高了很多。
在这种一年四季温暖入春的地方关押，真的比在霞观楼的地下室“养伤”还要理想呢。
“他们不让你离开这栋楼对不对？”
“嗯。”容晴平淡地答了一声，丝毫没有不满的情绪。
轩辕逸坐在床上，容晴跪在他脚边，十分安静。
“我不问话，你就没有想说的么？”轩辕逸忽然生出了几分焦躁，他想起了临来之前徐徐的那些担忧。徐徐对容晴可谓是思念非常，而容晴呢，更像是有点乐不思蜀了。
容晴继续沉默。
轩辕逸不耐烦地板起了容晴低垂的头，强迫他与他对视，一字一句问道：“如果陛下就这样关你一辈子，你是不是也‘心甘情愿’呢？”
“下奴……”容晴的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并非他声音里那样平静。
“我承认你在王府之内过的很不开心很不好，但是外边的世界真的没有一点你愿意留恋的地方么？”轩辕逸大声质问，“没有任何人是你挂念的么？你忘掉娜娜没什么奇怪的，徐徐呢，这些天你想到过她么？”
“大少爷，您是什么意思？下奴难道可以选择离开么？”容晴凄然笑着，“您可知道当时为何陛下会生气么？陛下让下奴选择，一个是自由但永远不能画画，一个是恢复到过去继续隐瞒身份在艺术学院读书直到毕业。下奴选的是自由，不过陛下显然只是开玩笑的没有当真的。下奴的选择不能让陛下满意，才会被责罚被关在这里。下奴也很困惑，不清楚陛下玩的是什么游戏。下奴忍不住会被这里所有的艺术品吸引，每天在打扫的时候偷偷观望，有机会就用手沾了水在卫生间的地砖上按照记忆描摹那些作品……可是也许明天，或者您走后，陛下就会换一种游戏方式。”
“你为什么想要自由？彻底离开过去的阴影，甚至离开这个城市这个国家么？”轩辕逸的声音透出无法控制的恐慌与担忧。
“下奴想如果自由了，就能自由地留在她身边，不会再被别人突然带走。哪怕永远不画画，哪怕依然没有资格去爱她，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只作为她一个人的仆人。”容晴颤抖着用很微弱的声音却勇敢地表达出深思熟虑的坚定意志，“如果陛下还让下奴选择，下奴一定也还是坚持要自由。在陛下和您看来是不是痴心妄想，很可笑呢？”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明天还能更啊，这应该算是发糖吧，是不是呢？
☆、42旧日往事一级机密
皇帝等到轩辕逸离开之后才关闭御书房桌案上摆放的监视器，靠在椅子背上幽幽叹息。
原来是这样啊，为了喜欢的女人可以放弃一切，容晴喜欢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人呢。听说不过是个平民女子，大龄未婚，无权无势之辈。如果这只是发生在奴隶之间的浪漫爱情，皇帝是愿意成全的。
可惜这是跨越了两个等级，是奴隶与平民的爱情，倘若突破了这道界限，社会上的动荡该如何抵御？假若赐给容晴自由，那凭什么？过去几百年，惯例都是因战功累计或者救驾才获得自由的奴隶，容晴只因为绘画天赋就得到自由人的身份，那么其他奴隶或许会生出不该有的奢念。
等级制其实是最根本的症结，就算是那些标榜自由废除了帝制改为民主共和的国家，也有无形的等级划分……一个最底层的人想要上升一个阶层，充满了各种阻挠，就算是贵为皇帝的他能赐给容晴自由的身份，也不可能改变世人对容晴的歧视。
一个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奴隶，成为平民之后恐怕养活自己都困难，除非继续放弃尊严给别人当奴仆或者沿街乞讨。那还不如有个固定的主人，管吃管喝，到年岁给配种。
容晴难道不明白这些么？难道不懂得宁为权贵奴，不为贫贱民的道理么？
何况一个平民女子，真的会爱上一个奴隶么？女人心易变，尤其是那些缺乏安全感孤独一人没有家庭可以依偎的女人。
“陛下，雍亲王世子觐见。”门外有宫奴通传。
“宣他进来。”皇帝吩咐了一句，梳理纷扰的思绪，打算与自己这个侄子好好谈谈，不仅是关于容晴这个奴隶的事情，还有国家的未来。
一个微不足道的奴隶映射出的其实是社会的弊病，并非是解决了这一个就能平息更多类似的事，各种内患隐忧都在皇帝的脑海中打转。
“臣下轩辕宓翳参见陛下。”轩辕逸很少用自己的本名自称，唯有面圣这种场合才会说出口，略显生疏。
“你去见过你家那个奴隶了？怎样，他可曾回心转意？他是不是很喜欢现在的‘关押’环境呢？”皇帝露出幽默的一面，“还以为你是私会你的小情人，却原来你的奴隶喜欢的是别人呢，你替别人做嫁衣还这么开心，真是奇怪。”
“臣还是喜欢女人多一些。”轩辕逸笑眯眯回答，行过跪礼便直起身，满眼渴望地望着皇帝，恳求道，“陛下既然已经知道真相，您又一直是宽厚仁慈的明君，那么不如成全了容晴，赐他自由如何？而且也不要那么苛刻啊，继续让他学画画不好么？他很有天赋的，成为自由人，靠卖画谋生，与喜欢的女人在一起组成一个正常的家庭，不好么？”
“不好。”皇帝回答的斩钉截铁，“一个奴隶只因为会画画，学了他不该学的东西，被朕看重，就得到了自由娶了平民，这种神话会动摇社会的根基。你想想一旦这件事情曝光，那些有机会接触到各种奴隶不该掌握的技能的奴隶都生出奢念，为了自由而做一些他们不该做的事情，会损失的是什么呢？社会再发达仍有脏苦累的活，底层的人如果都不能够安于现状，总想着跨越，天下的秩序就乱了。这也是为什么我喜朝百年间仅仅因战功和救驾特赦过5个奴隶，不是其余的奴隶不优秀，而是出于大局着想。有很多仍然是奴隶身份的人，被主人赏识过着比平民好千百倍的锦衣玉食的日子，这才是奴隶应该拥有的最高理想。被主人需要，被主人认可，永远依附主人，作为好榜样引导着其他奴隶恪守恭顺隐忍的规矩。”
“陛下的意思是，即使您很欣赏容晴的绘画才能，也不会给他自由么？哪怕他选择自由而放弃绘画？有得有失，他放弃的不能够换来自由么？”
“朕舍不得他放弃绘画啊。”皇帝此时此刻的眼神像一个大孩子一样天真无邪，“朕很难遇到像容晴这种天赋极高对艺术的认知如此纯净的人，他放弃对绘画的追求会是帝国的损失。朕想让他为了艺术献身，留在朕的身边，成为御用画师。这个职位在过去曾经由奴隶担任过，也不算是破例。一切都在朕的掌控之中，朝臣们不会反应太激烈。市井之间更不会有人知晓，太太平平低调一点，各取所需不是很好么？”
“奴隶出身的御用画师，离开宫廷仍然是奴隶，他怎么与相爱的女人相守呢？”轩辕逸冷静地质疑，“臣承认，在雍王府，容晴过的并不好，臣的父王对他可谓是……各种刑罚戏弄都尝试过，乐此不疲。就算父王目前在外地休养，每个月还坚持观看对容晴的责罚现场视频。”
皇帝并不为所动，不紧不慢地说道：“朕的弟弟怎么会有如此古怪的爱好呢？想必是侄儿你太不乖，总是惹你父王生气，他只有你这一个宝贝儿子不能怎样，只好对一个奴隶发泄不满呢。你和他眉眼之间有那么几分相似，所以你父王拿他当出气筒也情有可原对不对？话说回来，容晴长的很不错，正是朕喜欢的类型，一开始朕还以为他是你的玩具。”
“这些道理臣都明白。”轩辕逸顿了一下，诚恳说道，“臣年少无知的时候，因为一个荒诞的游戏害死了容晴的同母弟弟，后来臣又做了许多伤害容晴的事情。慢慢臣长大了，理解了父王的心态，猜测着父王也许真的是因为陛下说的缘故才会那样虐待容晴。可惜一切都无法挽回，臣只能尽量弥补，试图给容晴一点点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