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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一(95)

这不是廿一情急之下胡乱说,这么多年他清清楚楚明白李先生不愿意他死,有的时候他不想活了,李先生还会用各种办法劝诫阻止,千方百计将他救活。李先生留他活命一定有用意的,也许是为了比武切磋,也许是为了满足心中某种扭曲的念想。总之,他若死,李先生会得不偿失。

果然,廿一以死相逼,李牧云立刻停了手里动作,身形一晃转到廿一身前,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睁眼。

廿一知道李先生会摄魂术,许多次他失去生念,李先生就会用这种方法控制他的心神,再用别的途径刺激着他继续活下去。

廿一当然不想死,不过他不能让李先生看出破绽,他闭上眼,咬破舌尖,唇畔流淌血丝,刺目腥红。

李先生紧张地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凝声在廿一耳中灌输着命令:“贱奴,睁开眼,不许死。”

廿一的唇角微微翘起,露出极为罕有的冷笑,沉默以对。

山洞之中,李牧云精心布置的豪华大床之上,被紧紧捆绑的宁重楼,也曾有过如此笑容。这笑容如一柄淬了毒的匕首刺入李牧云的心,一下下剜着肉,蚀骨之痛。

为何宁家父子两人这样像,明明从不曾生活在一起,身份也是天壤之别。宁重楼一贯骄傲,就算是忘了过去当了家主性情收敛许多,不愿被人那样羞辱也是正常的。而廿一,从小就衣不蔽体,自卑可怜,难道骨子里的傲气与生俱来十六年都不曾磨灭,一旦被逼到绝处爆发出来,更加强烈么?

李牧云恍然间意识到,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大床上一丝、不挂的宁重楼,武功早已不是他的对手,他可以对宁重楼为所欲为,他却兴奋不起来找不到一点愉悦。反而是一个眼神一丝冷笑,能刺激着他内心最阴暗的角落都为之沸腾,找回当年那种感觉。

怪不得……

无力还手的宁重楼,不愿与他过招的廿一,都无法满足他。被人击败,被人征服,原来要的是那样的刺激才能找到兴奋。

李牧云镇定心神,收了神魂术,唇角浮起强装出的不屑,轻蔑道:“贱奴,你想知道真相?这也不难,只要能接下我一百招,我就告诉你。在这斗室内,不要让外面那些人发现,咱们两个好好切磋一次,如何?”

廿一心念稍动,故意表现出犹豫之色,反问道:“如何比试?将我内力封住锁链加身么?还是例行刑责结束之后再比?”

“贱奴,你倒是越发硬气了?敢对我提条件?”李牧云心里其实很喜欢廿一这种说话的态度,带给他从未有过的新鲜感。

按照廿一的武学修为,倘若身上没有伤支撑一百招绝对没有问题。不过廿一身上何尝有没伤的时候,现在更是中毒又挨了重重鞭责,伤病不轻饥寒交迫……如果这样还能撑过一百招,只要想想就让李牧云兴奋不已跃跃欲试。

禁锢手脚的锁链立刻被解开,内力封禁除去,廿一跌在地上,本能地蜷缩起身体,迅速调息,让真气充盈经脉。

然而李牧云根本不给他更多的喘息机会,手中鱼鳞刑鞭如毒蛇一般,狠狠甩出,就那样无情地呼啸着击向廿一毫无遮掩已然伤痕累累的身体。

96骨肉难相认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我继续后妈——这个,没错,本文就是虐文,再次郑重提醒。

“瑶儿,别怕,别走。”宁重楼情急之下几乎扑倒在地,才将将拽住秦瑶的衣袖。

秦瑶听他语气里理智尚存,心中稍安,劝道:“家主大人,你可曾想过滴血验亲?我知道你是明白人,能分辨是非。我不愿愧对良心才将实情讲出。我是希望能与你商量个稳妥的对策。你可知宁宅内有多少王府的密探?你可知廿一现在伤病交加,还被带去刑房,应对王府的特使?你与我在这里耽搁时间越久,他就越危险。”

宁重楼强行催动真气,压住毒发伤痛,一只手扶着墙壁慢慢站直,另一只手却固执地不愿松开秦瑶的衣袖。他也想要镇定想要仔细思考,但是疑团重重,他不敢轻信,亦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被李牧云用摄魂术控制了。

万一秦瑶没有骗他,廿一才是亲子,他……他胸口钝痛,本能地不愿沿着那条路思量。如果秦瑶是女儿,他自信还有办法补偿她,如果是廿一……十六年非人折磨之下,廿一受的苦难伤害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和承受能力。

左礼谦的话又浮动在心头,该如何对待一个以奴隶身份长大的孩子,宁重楼是绝对无法那样的结果。

秦瑶从宁重楼的神情中推测,他应该已经有了怀疑,她推波助澜道:“家主大人,不如随我去刑房一看究竟,找个机会与廿一滴血认亲。”

宁重楼摇摇头:“其实我也曾想过滴血认亲。为此请教过名医,名医言道这种江湖流传的土法靠不住,亲属之间血液相融的事情常有,两个陌生人用了药亦能使骨血不分彼此……名医特意为我演示,取了我与从文的血,开始是相融,调对药物则泾渭分明,另取旁人血液亦可时而相融时而不融。”

秦瑶以前也听过江湖骗术,专门有人调对这种药剂卖给骗子冒充有钱人家失散的孩子。宁重楼既然也知道有了顾虑,滴血认亲这一途看来是毫无意义了。

但是廿一……一想到宁重楼不接受廿一,还怀疑廿一的身份图谋,秦瑶就气不过意难平。她飞快思量,揣摩着宁重楼找她私下谈话的根本意图,又说道:“家主大人,我和廿一都不想见到宁家无辜之人受迫害,亦想调和王爷与你的恩怨。你今日私下与我商量,定然是想将事情解决,你有何良策?我愿意配合。”

听秦瑶如此冷静地提起了宁家,提起了恩怨纠葛,宁重楼的理智这才完全恢复。对,儿女情长比不过家族利益,已故的父亲一直是这样教诲他。他怎能因着情感冲动,置家族危难于不顾?还是瑶儿明白事理,如果能有这样的女儿,他死也不会留遗憾了。

“瑶儿,你说的对。”宁重楼欣慰道,“你愿意配合是最好的,请告诉我,王府那边究竟有何图谋?你可否抽身,可否瞒过他们的耳目行事?”

“眼下我与李牧云已经有协议,他会从旁相助欺上瞒下。不过今晚,据说王府的特使要来巡查,廿一已经被带去刑房补上昨晚的例行刑责,我……家主大人,就算你不愿接受廿一,也请看在我的份上,陪我去刑房。倘若那特使已经有了怀疑,咱们不如合力杀人灭口,拖得一时,免得王府那边察觉问题……”

“杀了特使不会打草惊蛇么?”宁重楼反对道,“而且廿一若是……”

“你还在怀疑廿一?”秦瑶忍不住指责。

宁重楼讲这番话的时候,心里的确是对秦瑶更偏爱一些,处处为了她的安全打算。

秦瑶耐心全部消散,大力将衣袖从宁重楼的手里挣脱开来,转身摸着机关,开启了密道出口,一跃跳了上去,丢下狠话:“宁重楼,你会后悔的。我身上的朱砂痣是作假,我也许是王爷的亲生女儿。你嫌弃廿一,你不愿接受事实,我多说无益。你不肯去,那我自己去刑房。我不能再让他们折磨廿一。”

“瑶儿,别任性。好,我陪你去。”宁重楼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但不能放任秦瑶一个人涉险。他急忙追了上去。

秦瑶现在已经是毫无心情与宁重楼继续解释,听到他跟上来,知他护犊心切,她没有回头,先将宁重楼引到刑房再说。倘若那王府的特使发现了端倪,她绝对不能让特使有机会传出消息。将来王爷追究特使丧命的前因后果,她就全赖在宁重楼头上。反正王爷既然要报复宁家,宁家也绝对不是任人宰割的主,特使露了行藏被宁重楼杀掉“因公殉职”并不奇怪。

秦瑶与宁重楼先后奔出书房,向着下奴院子而去,周遭影卫也随之移动布防。

本来是不放心二小姐被宁家家主叫去书房单独谈话的王府特使,随着影卫的移动,也悄无声息再次回到了刑房附近。

刑房内,廿一与李牧云交手已过百招。两人都注意到有人向着刑房飞速赶来,心照不宣停了手。

李牧云汗水浸湿散乱衣衫,手中鞭子被鲜血染红,脸上青筋突突直跳,看似气定神闲,实则颇耗心神气力。他心知倘若廿一无伤无病,以这份资质悟性和坚韧顽强的心性,只要内力再深厚一些,到了二十岁正当年之时,恐怕他再无胜过廿一的机会。不愧是宁重楼的儿子!

廿一此时体力完全透支,已是无力站起,勉强伏跪在地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如纸,身上添了无数狰狞绽裂的血口,宛若一株浴血的白莲。

痛,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无一处不痛。不只是鞭伤胃疾肆虐,因着强行超负荷施展内力武功,七伤散隐隐也有提前发作的预兆。好在一百招应该已经熬过了,就等着李先生告诉他真相,偏偏……那些人向着刑房而来,究竟为何?

廿一能听出走在最前面的是二小姐,后面追着的是宁家家主。

李牧云经验老到,除了明里那两人,他亦察觉王府那些他亲自训练出的影卫也到了附近。

看来今日要继续做戏了。秦瑶是故意将宁重楼引到刑房么?还是宁重楼已经察觉到什么,逼问无果,自己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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