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云卷云舒(13)

常征用他清亮悦耳的声音说:“快开学了,提前回学校看看。”

我依旧捏着我的帽子,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讷讷的问:“病都好了吗?考试前听说你发烧了,挺严重的。”

他说:“嗯,也没什么,就是着凉。”

我笑了笑,不再说话。

常征低着头把他自己的书桌收拾了一番,用纸巾擦得干干净净的,弄完了,才回过头,认真的盯着我问:“期末考试考语文的时候,我丢了样东西,想问问你看见没?”

我的心里一片慌乱,不小心,又揪掉一根毛线,我自言自语的说:“可怜的绒球,有点儿要散。”

常征依旧在看着我,问:“你怎么说?”

“什么我怎么说?”

“你捡了我的东西?”

我脸上热剌剌的,赶紧撇清:“没见过,你丢了东西应该去找保卫处,找我没用。”

常征本来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又添了一分黑,“没见就算了。”

温琅终于姗姗来迟,我避开与常征面对面的尴尬,冲温琅嚷嚷:“你属乌龟的吗?简直跟宋慢慢有一拼。”宋慢慢就是宋敏,我们班有了名的慢半拍,可是却叫了个利落的名字。宋慢慢的外号还是米英帮她起的,宋敏宿舍在我们对面,每天她第一个起床,却总是最后一个锁门,同时去食堂吃饭,我们都吃完回教室眯了一会儿了,她才去洗碗,于是急性子的米英就跟宋敏叫宋慢慢了,每次我们要说谁慢,拿宋敏来对比肯定没错。

面对我的叫嚣温琅只是腼腆的一笑,说:“顺路去买了点儿桔子,大家当零食。”

我静了静,觉得对温琅发脾气有些莫名其妙,于是把声音放得比较柔和了些:“开始战斗呗,我们都等半天了。”

温琅自然而言的坐在我对面,说:“过了个寒假,你咳嗽彻底好了吧?”

我点点头,冲他笑笑,说:“早就好了。”

温琅又接着说:“寒假给你打电话总是关机。”

我说:“去我奶奶家过年,没带充电器。”

我们开始打扑克,也没注意常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后来居然是关向宁发现了,问:“常征去哪儿了?”

我捏着手里的一把烂牌,没有来的火大,嘟囔了一句:“爱去哪儿去哪儿,反正跟我们没一毛钱的关系。”

米英拿大小猫掉主,然后用副牌纵横驰骋,温琅提醒我:“专心点儿啊,不然我们被打光头。”我把心思完全收回来,一拍桌子说:“嘿,米英,你好像多扣了一张底牌,所以,别打了,你们自动下台吧。”

温琅伸出双手跟我击掌庆祝,关向宁气得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寒假开学,又是一个新学期。第一天,我代表我们年级在升旗仪式上讲话,我的发言稿自然写的激动人心,站在鲜艳的五星红星下,我信心十足、血脉愤张的宣布:我们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心无旁骛向着重点大学迈进。

大牙说我的演讲十分激动人心,他希望我言既出,行必果。我纠结的瞅着他:“我这个讲话就是随便说说的,卢老师,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大牙摸着有点儿被气歪了的下巴,说:“你上学期进步非常大,继续保持和发扬吧。”

我嘿嘿一笑,谦虚的纠正:“就是巧合了,英语题出的太简单,好学生和差生没拉开什么距离,所以让我占了便宜。”上个学期,我英语成绩终于突破了一百分,所以大牙的眼镜有点儿戴不住了。

可能我这个谦虚稍微有点儿过头,大牙的下巴更歪了,几乎就要冲我吼:“你就不能表个态,让我放点儿心?”

我说:“好,您放心吧,我表态。”

大牙颇有些痛心疾首:“你这个态度,我怎么能放心?你现在都高二下学期了,再不抓紧,就晚了。”

我伸出手,在大牙面前握紧了拳头,信誓旦旦的说:“卢老师,你看,我都抓紧了。”

大牙哭笑不得的看着我,无奈的叹息:“算了,可能我对你抱的希望太大了……”

我打电话跟爸妈说了期末的成绩和排名,我妈高兴的有点儿过头,说:“闺女,你还缺点儿什么,回头妈妈买了给你寄过去。”

反正跟自己妈也不用见外,我实打实的说:“手头就缺人民币。”

我妈居然没犹豫,说:“一会儿开完会,就让小陈给你打卡里。”我妈她在开会,还这么大声的接电话,真是。

老妈这次真不含糊,给了我一大笔钱,我算计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花。忽然有天心血来潮,跟舅舅说:“我想买辆自行车。”舅舅说:“买自行车得挑挑,挑不好,不好骑。等我有时间了帮你去看看。”可是,都等了半个月了,他还是没时间。

我催了他一次,他说:“要不你找个懂行点儿的男同学帮忙看看吧,一般男生都会看车的框架,我实在是忙,最近教委要来检查。”

我思来想去,先问了米英,米英说:“不行,我可不会挑,我的车是我哥给买的,要不你叫常征吧,我看他那辆自行车也好骑,估计他懂行。”

常征的自行车我还坐过,是个不错的牌子,后座稳稳当当的,高低也合适,的确是好。可是,想到请他帮忙,我还是打鼓,所以又去问了温琅,温琅说他这几个周末都有训练,要去得等过了这俩月,我看看日历,再过俩月就快五一了,到时候怕不能骑着去踏青。

所以,后来还是咬了咬牙,去求常征。我说:“想请你去帮我挑辆自行车,当然,不白让你忙活,我这儿有两张《茶馆》的话剧票,这周六的晚上的,给你去看。”

常征兴致缺缺的白了一眼门票,懒洋洋的接过去,说:“你的意思是请我看话剧?”

彼时,也不知道为何,我买自行车的愿望前所未有的强烈,甚至有点儿疯狂,所以,根本没听清常征的话外之音,就想也没想的点了头。

常征放下手头的试卷,勉为其难的说:“那行吧,什么时间?”

我看了看课表,偷偷问他:“这个学期你还在教务处负责安全巡视吗?”

常征哼了一声,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求他这一次就够了,我可没指望有下次。

我自己对自行车没什么概念,先去选了一辆绿色的二六车,常征看了看说那个骑不住,于是帮我挑了一辆蓝色的二四车,选好型号后,他又把车子的整体框架和车轮、车胎都认真细致的检查了一遍,直到满意了,才去跟店家讲价。

开始,店家还欺负我们年轻不懂行,可是后来常征说了几句,他们就心悦诚服了,直给了批发价,还送了车筐、铃铛和车锁,但是却不管拼装。

付了钱,我请常征帮忙找个修车的地方把车组装上,常征说:“不用,等回了学校我去后勤处借点儿工具帮你装,可以省下几十块钱呢。”

我不想欠他人情,就说:“省下的钱请你吃烤羊肉串吧?”

常征说:“那还不如请吃烤鱼呢,等大溪河开了化,我们再去摸鱼。”

不知道他是想帮我省钱还是真不屑于吃羊肉串,反正我觉得再请他吃烤鱼是非常遥不可及的事情,却又是个非常美好的希望。

我笑了笑,十分不确定的看着远处的天空:“那先记着,到时候再说吧。”

常征果然帮我组装好了自行车,他拍了拍身上沾了的白色泡沫,成就感十足的说:“骑上试试?”看着他酷酷的笑脸,一双桃花眼分外璀璨,我心里暗念了句“果真妖孽”,才跨了上自行车。

起初还不怎么适应,骑了两圈就不舍得下来了,果真对得起这个不太普通的价格。

常征冲我吹了声口哨,喊:“怎样?不错吧?”

我说:“你别得意,如果坏了或者哪里出了问题,可是会让你返工的。”

常征说:“好啊,免费三包。”

我嗫喏了一声,骑着自行车直奔操场去了。

周六我骑自行车回舅舅家,康静云羡慕嫉妒恨的瞅着我的新自行车说:“真得瑟。”能让康静云嫌得瑟,我越发相信这车选的绝对正确。

周六阴天,虽然到了早春,但乍暖还寒,供暖选在这个时候停真不明智,我吃了晚饭就开始裹着厚厚的棉被在床上看《仓央嘉措》,这是一位半生荼蘼半生寂,清净而生,清净而去的男子,他非圆满却锦绣的一辈子在这世间趟过凡心不灭的水,笃定地要去握住那二三女子,去觅罕有的爱。以不喧不嚣之心去言明爱的正身,终了却依旧是虚空而灭。一句“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道尽所有的无奈,让人惆怅顿生。但我宁愿相信这位曾住在布达拉宫,雪域高原最大的王,后来流浪在拉萨街头,成为了世上最美的情郎,他用自己所有的真诚和执着成就了内心最真最美的信仰。

呆呆的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我彷佛做了一个异世的梦,要不是手机铃声乍起,估计还会在梦里沉溺。

一片嘈杂的背景音里传来常征不耐烦的声音:“梁云舒,你不是要请我看话剧吗?”

我紧了紧身上的棉被,把自己缩成一团,小声说:“票不是早都给你了?”

他估计是咬着牙跟我说话的,声音里染上了抑扬顿挫的缓慢:“可是,你给了我两张票?”这喜怒无常的怪脾气有时候真让人受不了,我翻了翻眼皮,哀叹:“难道还要让我负责帮你找个伴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