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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卷云舒(30)

上了大学,我妈已经把我那台旧台式机换成了超薄笔记本,我把台式机的网线连接在笔记本上,一边挂着网游一边看QQ里的留言,整个寒假,留言爆满,我就一个个点开,一条一条回复,大多是同学发来的节日祝福,只有话剧社的唐宇师兄发来的是一个短剧本,说开学社里排练,要在学校公演,让我先看看,挑个角色。

我把剧本下载下来,饶有兴致的看了一遍,只顾着考虑哪个角色适合自己,就忘了回复QQ里的留言,并且随手把QQ关了。

在舅舅家又呆了两天,中间米英开学返校来鼎城中转,我请她吃了苏记牛肉面,然后又去大钟寺广场看了一圈舞狮会,米英觉得不尽兴,撺掇我说:“明年正月十五你来哈尔滨找老娘,带你去看冰灯,比在鼎城过节有意思多了。”

我问:“需要披着棉被去吗?据说很冷。”

米英把她那些过冬的装备拿出来给我看,说:“现在流行皮衣、皮帽、皮手套,棉被早过时了,赶明儿你到了哈市,老娘也给你弄一套。”

我说:“行啊,那你多得点儿奖学金才行。”

我们俩嘻嘻哈哈疯玩儿了一通,后来米英指着天空飞过的鸽群喊:“快看,这么冷的天居然有白鸽。”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努力仰头,最先看到的却是一座高楼,那是彼时常征给我指过的地方——他家,我的目光略过高楼才看到天空的鸽子,它们舒展着翅膀在蓝天下划过优美的弧度,然后又向更远处飞去。

米英拽着我的胳膊,动了动,问:“都飞走了,你还看?”

我收回目光,对米英笑,没头没脑的说:“眼里看不见了,心里还能看到的。”

米英晚上的火车去哈市,我跟温琅一起送她到车站,路上,米英还愤愤不平的念叨常征,“说好了来送老娘,现在都没露面。”

我说:“没准儿临时有事呢。”

果然,我们还没到车站,米英就接到了常征的电话,说他有事儿一会儿直接去站台跟我们会合。我跟米英恋恋不舍的说了半天话,眼看车就要开了,常征还不见人影,米英就没再等他,直接上了车。

送了米英,温琅我俩并肩往回走,车站人多,上下楼梯的时候,温琅怕我被人撞到,就一直护着我,后来干脆又拉着我的手。

我们是在进站口遇到常征的,他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隔着护栏冲我跟温琅笑,只是那笑容显得疏离落寞。

温琅也看到了常征,拉着我快步跑到他面前。常征的目光落在我跟温琅相握的手上,他幽幽的目光像一汪深潭,清碧却不见底。我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才注意到常征苍白的面色中夹杂着一些不正常的潮红。我跟常征说:“米英没见到你,觉得特遗憾。”

常征彷佛没听到我说话,目光一直望着某个地方出神。

温琅也发觉到常征的不对劲,问:“哥们,没事儿吧?”

常征说:“着凉了,有点儿发烧。”

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手,隔着护栏就直接把手心贴在他额头上了,“这么烫还来送站,哪儿是有点儿发烧,我看你是烧糊涂了。”

常征的手按在我的手背上,一如他额头上的温度,灼的人心里发慌。

我贪恋那种炙烤般的温度,也害怕自己会在毫无理智的状况下化成灰烬,内心挣扎良久,才跟温琅说:“你先送常征回去吧,我看他病的不轻。”

常征却一直盯着我,问:“你呢?”

我说:“我得回家收拾东西,马上要开学了。”

温琅也同意我的想法,又转过头叮嘱我:“那你自己先回家,回去的时候坐车注意点儿,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我点点头,看温琅搭着常征的肩膀一步一步走出我的视线。

送走米英第二天,我跟温琅一起回北京。

返校的时候,我执意要把自行车带去北京,舅舅很不解,说:“在北京买辆自行车很方便,这么远的路,又这么重,何苦折腾?”

我跟舅舅说:“不好买到一模一样的了。”

康静云看我要托运自行车,在一旁闲闲的嚼着巧克力玩儿她的新手机,从始至终都没吱声。等我把自行车都用废布条缠好了才说:“常征问你的手机号?”

我抹了把头上的汗,似是无意的答她:“哟,新换的,记不清了,等回头忙完了我发给你吧。”

康静云握着她的手机,打量了我好一阵,说:“回头你直接发给他吧。”

手机号这件事,我终是“疏忽”了,一直“忘了”给常征发。

新学期开学比较忙,课程排的满,我参加的话剧社还有不少排演工作,连上网玩儿游戏的时间都少了。温琅时不时过来我们学校蹭饭,每次见了我都说我瘦了,我举着毫无肌肉的胳膊扬了扬告诉他这叫骨感。

开学半个多月后,终于找了个没课的晚上在宿舍上网,我挂着网游在QQ上跟米英闲聊忘了隐身,就看到常征的小企鹅在好友栏里亮起来。

我主动给他发了条消息,问:“身体好些了吧?”

过了半天,常征才慢吞吞的回了我三个字:“早好了。”

我不知道还能跟他说些什么,就解释了一通:“要不是赶上开学急着返校,我跟温琅就去看看你了。”

常征回复我:“谢了,不必。”

说了两句话,我觉得气氛有点儿尴尬,就把QQ调成了隐身,过了没半分钟,常征的QQ也不亮了。

米英跟我八卦了半天她的系主任,然后才问我:“刚才看到常征在线了没?老娘去喝了口水的功夫,这家伙就不见了。”

我说:“兴许是有事儿下了吧?”

米英还记着常征这茬儿,说:“你知道为什么返校那天常征没来得及到车站送老娘吗?原来那天他病了——烧到39°8。”

我烦躁的看了一眼游戏里晃来晃去的角色,不小心点了关闭,然后继续跟米英说:“感冒发烧挺正常的。”

米英说:“你知道他为什么发高烧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复,米英又哐啷哐啷发来一大堆消息:“你说,大冬天,在大溪河呆一晚上能不感冒吗?没感染肺炎都是好事儿。”

我揉着太阳穴,使劲儿想,常征没事儿去大溪河干嘛?米英在QQ上没完没了的又继续说常征在科技大如何如何,我见了心烦意乱,就把常征给我发过的那些历史消息浏览了一遍,越看越心惊,元宵节那天,他居然给我留了言,约我第二天下午去大溪河见面。那天消息太多,我看到唐宇的留言后,就直接把QQ关了。

匆忙间,就这么错过了常征的消息,害他白等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

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歉意,但我想,即使我看到了常征的留言告诉他我不会去跟他见面,他依旧会等。常征,他一直有他自己的坚持。

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固执且不变的坚持,我亦有。

朝夕相处的每一个瞬间和不经意间窥见的俊朗侧脸都成了埋在内心深处的躁动与不安,在每个坚持不下去的临界点,在某些辗转反侧的深夜,任思念如潮水涌入脑海,碰撞出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孤独和酸涩,最后凝结成荡气回肠。

我亦懂得,那许许多多的温柔似水,许许多多的纷纷繁繁念想,都无法在阳光下曝晒,只能成为发霉的记忆,伴随着夜的苍凉,在寒冷的战栗中绝望。

大学我最喜欢的小说依然是《红楼梦》,可惜,已经不再读了,只读那些近现代的文艺理论著作。我们班的辅导员是我们学校唯一文科院系的研三师姐,看到我读的书,问我是不是打算考文科的研究生?

我汗了一把,告诉她自己根本不打算考研。她匪夷所思的看着我,问:“那你学习干嘛那么拼命?”

也许在外人看来,我学习的确刻苦了些,每天固定去上早晚自习,几乎不怎么逃课,利用课余时间抓紧读各种专业和非专业类书籍,努力锻炼身体。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只是一种惯性,高中留下的后遗症。

就这种症状,我还问过米英和温琅,米英跟我有同感,温琅似乎适应性更强一些,他说体大要求不严,他已经学会过散漫自在的生活了。

或许,我也该试着让自己不那么机械的旋转下去了。

大学第一学期的奖学金因种种原因,直到来年四月才发下来,我拿奖学金请我们宿舍几个师姐去民族大学附近的餐厅狠搓了一顿,也算是我第一次正式请大家吃饭,之前都是师姐们请我吃饭的。杨邑和顾安然两位师姐还带了家属,都是我们自己学校的师兄。大家都是熟人,也不拘束。酒足饭饱后,杨邑师姐就开我玩笑,问我咋不叫小男朋友温琅也来?

温琅在上次话剧社公演的时候给我送过一束花外加一个拥抱,也因为他那张招摇的脸,一下子就让大家记住了。

当着众人的面,我又一次郑重的解释了一番,我跟温琅就只是同学。杨邑师姐明显不信我的话,说:“别忽悠我们了。”杨邑师姐的样子,让我想起高三那年的大牙,我说我跟常征没有谈恋爱,大牙就是那么一副“你骗谁”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3 章

北京的春天,除了肆虐的风沙,最有名的应该是玉渊潭的樱花了。整个春天,我被不下十个人邀请去赏樱花,当然,大部分都婉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