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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卷云舒(39)

过了春节跟我妈回鼎城,居然是康静云和常征开车来接我们的。康静云小鸟依人的站在常征身边,笑得神采飞扬。一切彷佛都没变,我们又从终点回到了起点。

常征的礼貌周到让我妈妈赞不绝口,甚至小声问我:“这就静云的男朋友?”我的身体僵硬的难以移动,拉着行李箱的手一直在哆嗦,我深吸了口凉气,跟她说:“这个问题,你去问康静云。”

回舅舅家的路上,接到某个师兄的电话,断断续续的讲了一路,无非就是项目组那点儿事儿,后来,大家还互相拜了晚年。一路上常征边开车边从后视镜里看我,我偶尔抬头,触到他灼人的目光又赶紧望向别处。到了舅舅家,常征帮我把行李送到门口,才说:“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把行李搬上楼可以吗?”

我艰难的点了点头,他就掉头走了。

听到我们到家的动静,舅妈已经迎出来,跟我妈打了招呼,当着我们的面又问康静云:“怎么不留常征吃饭?”康静云看了看我们,然后可能觉得当着长辈的面不太好意思,嘟起嘴说:“哎呀,您别跟着掺和行不?”

稍微休息了一下,我们就出发去墓地看舅舅,舅妈准备了格式糕点和酒水,我妈则准备了大把的冥钞。到了墓地,康静云已经哭得站不起来了,我扶着她,劝说着:“别哭,让舅舅看了难过,他喜欢我们都快快乐乐的活着。”

上完坟我又回去睡了个觉,一下就睡到了天黑,然后给温琅打电话说:“大牙请客,溪河人家,你要不要一起?”温琅特有觉悟的说:“不去白不去,你说是不?”于是,我跟温琅约好地点集合,然后一起去了溪河人家。

很多年都没看过大溪河的夜景了,河边的玻璃灯笼都换成了LED灯,虽然够亮,却少了几分浪漫情调。我望着河对岸的灯火兀自出神,良久,温琅走过来攀住我的肩膀,慢慢踱在河边的水泥路上,边走边笑呵呵的说:“既然叫我,就得给我发挥的余地不是吗?”

我说:“走吧,大牙见了咱们估计会吓一跳。”

那天,大牙果然还叫了常征。我们四个人凑了一桌,点了家常小菜,然后浅酌着低度啤酒,大牙还是多年前的作风,指着我跟温琅说:“你们俩什么时候凑到一起的?”我说:“高二分班以后吧。”大牙不可置信,拿眼睛瞟着常征问:“你看,居然是这样的!”

常征什么都没说,继续喝着啤酒。我也谈性不高,只有温琅和大牙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

晚上九点多大家散场,温琅搭着我的肩膀跟大牙和常征告别,大牙说:“真没想到,结果是这样的。”然后转身又跟常征说:“你还是到我那儿再呆会儿,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跟我妈在鼎城停留了一天,第二天我们就飞往西安了。

那年,是我跟常征最后一次见面,我还记得大溪河里霓虹的倒影铺陈了整个水面,常征凝了满脸微笑,慢慢转身,又让我看到他英俊的侧脸,我不敢呼吸,怕一丝声响都会打破这一刹那的静美。

往后的荏苒时光,我剩下的只有这薄淡的记忆。后来,再听其他人说起这个名字,内心的悸动只能悄悄隐藏起来,怕被人发现,也怕自己终有一天不可自抑,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大四上学期是考研最后的冲刺阶段,大家都把有限的时间用到无限的考研事业中去了,我守着满箱子常征寄给我的考研资料犹豫,到底考还是不考?

后来,康静云给我打电话说她在上海找到了份工作,只是不解决户口,待遇也不是很好。我问她:“为什么不回鼎城?”康静云给我的回答是:“因为常征哥哥要留在上海读研。”

大四还有一件事儿不得不提,就是顾安然她们系终于请到了徐图来办讲座,那天,学校礼堂前所未有的轰动,礼堂入口被挤的水泄不通,我没能挤进去,就走了顾师姐的后门,借了个工作证冒充维持秩序的学生会干部。

会场架着不少摄像机和照相机,甚至能看到某电视台的台标。徐图被好几位系里的领导簇拥着站到主席台上,然后开始了他的演讲,我始终以为他不善言辞,没想到他讲起绘画和美学来如此幽默风趣,且头头是道。

建筑系显然对这次讲座准备十分充分,他们找到了徐图所有的画做,制成PPT,不停的在礼堂四个显示屏上循环播放。讲完课有个提问环节,当被人问到“您对自己哪幅作品最满意?”的时候,徐图停了好半天才说:“年轻时画的一幅练笔,叫《爱情》。”接着,礼堂显示屏上出现了相应的空白,台下不时发出一阵议论声。

徐图笑着向大家解释:“那幅作品已经送给一位朋友了,现在找不到照片。”

台下的议论声慢慢变成惊叹声,接着有人问:“您现在的作品已经卖到上百万一幅,那幅《爱情》要价值几何?”徐图仍是笑,目光在礼堂里转了一圈,然后说:“无价。”

台下的嗡嗡声越来越大,我想起自己床头用来糊墙的那幅画不免有些唏嘘,要让顾安然知道那居然是徐图的作品,不知道会不会掐我脖子?幸好,那时候徐图还叫许乘风。

讲座结束,很多人找徐图要签名,我假装维持了一阵秩序,然后想不动声色的溜走,谁知徐图居然对着麦克风喊了句:“梁云舒,帮我拿瓶水。”全场静了几秒钟,然后顾安然把已经准备好的依云送到我手上,说:“我就知道你们认识。”我痛快的承认:“是啊,不认识我怎么能给你徐图的电话?”

礼堂里的人终于被疏散清楚了,建筑系的主任非要让我跟他们学生会干部一起送送徐图,这一送,就送到了学校外面的某酒楼,徐图请我们一众人吃了宵夜。

我本以为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可是没想到却上了某晚报的娱乐版,顾安然捧着报纸大肆叫骂:“无良狗仔,断章取义,明明是我们一群人,干嘛只选你们俩拍?还拍的这么进?”我瞥了报纸上的标题:徐图夜会新女友,司浣暗自神伤。报纸上的照片是我跟徐图告别握手的一瞬,虽然晚上光线不好,但照片拍的很清晰。那晚,徐图跟我们每个人都握手了,顾安然也在场,所以,她才那么不忿。

我懒得去跟报纸置气,还安慰顾师姐说:“算了,清者自清。”

后来我才知道娱乐版大挥笔墨报导一个画家私生活的原因,他妻子居然是大红大紫玉女影星司浣,而且两个人最近正在闹离婚。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9 章

卷进人家的家务事我觉得很抱歉,后来徐图打电话请我吃饭,我都委婉的拒绝了。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后来无论我去学校图书馆还是食堂,都被人指着观望,甚至还有人拿相机对着我拍照。这件事让我非常生气,后来委托了专业律师去替我讨回公道,让那家报纸公开道歉,澄清了我跟徐图的关系。

这件事儿不知道怎么给康静云知道了,她特意打电话来问我:“你真认识那个徐图?”我说:“认识,他跟我国画老师是朋友。”康静云的声音才不那么诧异了,似乎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后来,康静云问我:“考研准备的怎样了?”我说:“还没准备好……”说了一半,才想起这不像她会问我的问题,她从始至终都不关注我的情况,当然更不关心我考研的事儿。

康静云顿了顿,又说:“我也就随便问问。”

末了,我叮嘱她:“没事儿多给舅妈打打电话,多关心关心她的情况。”

康静云没吱声,我想她可能又怪我多嘴提醒她了,我总是这么直接和讨厌,弄得她好像不孝顺一样。其实,自从舅舅离开,康静云性格已经变了不少,温婉柔和了许多。

即使这样,我仍看她不够好。

米英也准备考研,考她本专业的硕博连读,她还告诉我康赫赫要去美国,连我们班原来最不起眼的江山同学都在努力向着香港某大学的研究生冲刺。我本科的同学就更不用说了,据说,我们系的考研率是全校最高的,我们上一届的师兄,好多都是整个宿舍搬到了清华。

在全体同学考研的大潮中,只有我还每天照常去图书馆看闲书,也只有我周末还去到处闲逛,偶尔支起画架,画些照片上的风景。

当然,我们学校也有一些要找工作的同学,大家去各大招聘会投简历,然后去不同的公司和企业面试。

我们系主任可能以为我家境不太好,居然建议我先工作两年,然后再来考他的研究生,而且还热心的帮我推荐了工作,到某研究院上班。后来,我去那家研究院面试,大致了解了他们的工作性质和工作内容,觉得自己能力实在欠缺,有负众望,就推辞了。

我们系主任怒其不争的看着我直说可惜,平时挺和蔼的一个小老头儿那天差点发飙,把他办公桌上的书本和文件抛了一地,气急败坏的冲我喊:“我舍了面子求人才找了这么个机会,梁云舒,你就不知好歹吧,那家单位给你解决户口不说,待遇也算好的,工作又安逸,那是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去的地方,你倒好,不声不响的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