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应负少年时(135)

苏家怡一边嘻嘻笑着，一边用牙签仔细地将田螺里面的肉挑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着他们斗嘴都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她忽然感到这皎洁月光照耀在四人身上时，时光就会开始往回倒，也不知道是不是月亮上的嫦娥比较喜欢幼年的他们。

酒过三巡，林南珈脸已经红的跟苹果似的，祁嘉忽然接到康乐孝的电话问一些事情，祁嘉不太清楚就问身边的苏家怡，二人叽叽咕咕地说这话时，顾临初忽然对着林南珈温和地问：

“南珈，过两天五一假期，我们去北海玩吧。”

就在苏家怡跟祁嘉有些争吵时忽然听到“啪啦”一声酒瓶落地碎裂的清脆声响，二人吓了一跳，祁嘉匆忙挂断电话，看到林南珈站了起来，啤酒瓶碎掉的玻璃块在她脚边散落一地。

苏家怡看着顾临初脸色土灰低头坐在椅子上，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刚才短短一分钟里发生了什么，她连忙站起来扶住微醺站着都有些站不稳的林南珈，紧张地问：“怎……怎么啦？”

“你为什么唯独对我这么残忍？”林南珈紧盯着顾临初语气冰冷地说完这句话后，将苏家怡果断地甩开扬长而去。

苏家怡看到顾临初无动于衷，连忙坐到他身边，同时还一边对祁嘉挤眉弄眼让祁嘉跟上林南珈别让她有事。

“怎么啦？不是你们一分钟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吵起来了？”苏家怡将脑袋伸到顾临初面前问。

顾临初苦笑，将苏家怡的头温柔地移开，说：“我想去北海，她不肯跟我去。”

“为什么啊？”苏家怡更加不明白。

“她怕以后再也见不到我。”

这次苏家怡明白了。

晚上九点的大排档是最热闹的时候，锅就设在店门口，炒菜的师傅手上的锅铲卖力地摩擦着铁锅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四面八方刚下班的朋友们几瓶啤酒一碟炒田螺就能天南地北地聊得火热，没有在饭店里的拘束，有的只是晚间慵懒的清风和天边清冷的月光，酒瓶碰酒瓶发出最清脆的声响，是人世间最不纯粹的音调。

而这些种种争吵在此时此刻都被一层隔音膜挡住，将苏家怡和顾临初笼罩在里面。

好像有一瞬间，苏家怡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间，没有比只有死才可以解脱的痛苦更痛苦的事情了吧。

那个面带笑容的少年，他终究要离开这凡尘俗世，奔向那月亮。

最后苏家怡说：“那我跟你去吧。”

顾临初有些意外，却忽然开心地笑着点头。

那晚回到家楼下等了好一会儿，祁嘉才出现。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北海？”祁嘉问。

“嗯，我知道。”

“你决定要去？”

“嗯，我决定好了。”

祁嘉没有再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直到和顾临初并排坐在长途客运上，苏家怡这几天一直都没见过祁嘉也没有任何消息。

她没问，祁嘉也没找她，就像几年前那次一样。

出发前苏家怡有幻想过所有可能发生的情景，例如顾临初会在出现的时候往车前冲去，可是这样又太血腥了，只在她脑海中停留了两秒就让她抖落出去了。

可是当她现在靠在顾临初肩膀上闭着眼装作睡着时，她却感到一丝不应该有的实在感。这个人就确确实实在自己身边，好像永远不会离开一样。可是下一秒她又想，此时此刻在闭目养神的顾临初，会不会终点到站时，顾临初也不会睁开眼。

苏家怡从一开始到现在，脑子里布满了千奇百怪各种各样顾临初离开自己的方式，她甚至觉得自己很可耻也很可笑，她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答应这一趟旅程。

她终究想不出个所以然，甚至在往后的数十年中，她也想不出个为什么。

到了北海站之后，顾临初在苏家怡略显失望中睁开了眼，苏家怡还叹了口气，说：“你居然醒了。”

顾临初一开始不明所以，可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无奈地笑了，说：“让你失望了。”

“那可不！”

撇去其他一切不安情绪的背景外，其实这趟旅程并不糟糕，甚至称得上的美好。

顾临初带着苏家怡穿梭在海滨步行街的小档摊间，风吹过各个店家凌空挂着的用贝壳做成的风铃，此起彼伏地发出清脆的声音，这曼妙的铃声夹杂着海风一路伴随着二人随意的脚步，走上浅滩上做饮食的船舶，吃上一顿鲜美的海鲜大餐；走进山顶的天后庙，虔诚地对着天后娘娘许下各自的愿望。

也不知道天后娘娘到底有没有听清楚二人心里默念的话，如果她听清楚了，她会不会觉得矛盾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