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应负少年时(23)

方纯离双眼还没完全睁大，光着脚走到厨房，左手抱着一碗白糖糕，右手抖着拿着豆浆，走到宅子门口的门槛上坐下，一边发呆一边将白糖糕往嘴里送。

忽然一辆自行车停在了她面前，单车上的顾临初穿着白色短裤蓝色恤衫，笑眯眯地看着她，说：“离妹你终于起床啦？”

方纯离看到顾临初，又想起了林南珈以往放假时总是和顾临初一起骑着单车来门口接她去玩，可是现在只有顾临初，尽管顾临初脸上的微笑不曾改变，但是方纯离心里不禁掀起一阵难过。

她悲哀地看着顾临初，没有讲话，只是含着白糖糕点点头。

顾临初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可是他就是不提起半分，朝客厅的白明书喊了声奶奶好，白明书应了他后，顾临初又喊着：“奶奶我带离妹去图书馆。”

白明书头也不回，说到：“去吧去吧，别太晚回来，她爸今晚回家吃饭。碰！”

顾临初带着方纯离去的是如意巷附近，骑车十分钟就到了的区图书馆，尽管图书馆不大，还有点陈旧，但是对于第一次来到图书馆，看到一列列书琳琅满目就在眼前的方纯离，就像是来到一个新的世界一样，满脑子的悲伤难过尽抛脑后。

顾临初一边停着单车，看到方纯离站在图书馆门口，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心里偷乐，她终于不再想着林南珈的离开了。

方纯离牵着顾临初的手走进图书馆，她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奇妙的地方。

铁架子上放满了各色各样的书本，她甚至无从下手，她觉得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用来环视这样一个地方。靠窗的地方还有几张木桌子，有不少小学生，初中生，高中生，大人甚至老人家坐着写作业，看书，或者读报纸。

顾临初带着方纯离熟悉地穿梭在书架子里，矮小的方纯离抬头看着高高的架子，仿佛就像游走在参天的迷宫里一样，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起课本里读过的一句话，“穿梭在知识的海洋里”。

顾临初取了几本书，抱在怀里后，就带着方纯离走出了架子去到木桌那边，他给了方纯离一本书后，轻声说：“在图书馆里要安静哦，不可以吵闹。”

方纯离坐在椅子上脚还碰不到地，穿着花裙子的她晃着两只裸露在外的小短腿，她点点头，却不住地往四面八方观看，梁顶上的大风扇呼呼呼地扇着风，窗外的白兰树的枝叶遮住了大部分的光线，所有人老老少少果真都不做声地低着头看书，她才低下头，看到面前的《中华寓言故事》。

她之后十多年的人生，仿佛对看书这件事有种异于常人的情愫。

她走遍不同地方大大小小各种图书馆和书店，却再也没有找到过那个惬意的下午的的感觉。

窗外的夏蝉不停在叫唤，墙上挂钟的指针走过的滴答声像是永恒，顾临初就坐在她旁边安静地写着数学作业，她每次抬头都能看到他就在身边，不曾远离，不曾丢失。

自从顾临初带方纯离走进了图书馆这个全新世界后，方纯离对她小小的人生仿佛振作了些。每天不会再睡到中午才起床，早早地穿好衣服鞋子，吃好早饭坐在门槛上等着顾临初骑着单车接她。

四婶会做好一些包点玉米红薯之类的用不锈钢饭盒装好，放到顾临初单车车头的小篮子里。

到了中午的时候，两人便坐在图书馆门口的石阶上边吃边聊天，有时候天气热得不行，顾临初看着方纯离吃的满头大汗，便会饭后带她到旁边的小卖部给她买雪糕。

方纯离最喜欢的一直都是五羊的香芋味甜筒，可是她发现每次顾临初问她要哪个，她说要五羊的话，顾临初就会说自己不想吃只给她一个人买，每次她说想要红豆冰时，顾临初就会自己要一根绿豆冰。

所以她后来就都只要红豆冰。

每天到了下午四五点方纯离才依依不舍放下书本准备离开。

她好几次离开时，总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紧跟着她的脚步，可是每次一回头却发现所有人都只是低着头各做各事。

方纯离抱着一丝恐惧，每次都连忙小跑着上前死死抓着顾临初的手臂，慌慌张张地逃离。

直到那天她再次回头，却猛然捕捉到一个瞬间低头的身影，她停下脚步，仔仔细细的看过去，身影仿佛没意识到她还在原地，又抬头看向她时，两道目光猛然相撞，方纯离心里忽然怒火冲天，瞪了对方一眼，就蹬着短腿离开了。

是祁嘉，那个臭小子。

1991年的那个暑假，没有了林南珈的陪伴，方纯离和顾临初似乎过的也不算很糟糕。

顾孟然和何月屏每天早出晚归，早上顾临初起床的时候二人已经离开了家。他每天在图书馆自学四五年级的课本，到了暑假结束的时候他居然能把四年级的考试卷做全对。下午回到家，他总是先把家里打扫一遍，然后再做饭等着爸妈下班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