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应负少年时(24)

街坊邻居总是感叹，顾孟然夫妇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能有一个这么懂事的孩子。

方源还是极少回家，但只要方源在家时，方纯离便不去图书馆了。方源总是骑着摩托车，带着方纯离在沛城里四处兜风，走遍大街小巷。

方纯离最喜欢去的还是蒿村的花鸟鱼虫市场。

那是一个从一大早天刚刚亮就开始人声鼎沸的小市场，店主左右吆喝着准备开档，大家推着自己的单车在窄小的过道里左右穿行。

老伯们各自提着一个鸟笼，在悠闲自得地和旁人交换着养鸟心得。

地上摆满了一个个大概到大人脚踝那么高的大白胶箱，里面是各式各样的鱼，有小小的红绿灯，有艳丽的鹦鹉鱼，也有斑驳的锦鲤。人们行色匆匆的走过，不小心撞到鱼箱，水洒满一地。

每次方纯离都要双手拽紧方源的大手，怕走失在这人潮汹涌中。方源总会耐心地告诉她这是什么鸟，那是什么鱼，方纯离总会睁大双眼，怕错失了任何有趣的事情。

有时候方源也会停下来，让方纯离自己拿着小小的鱼兜，二人蹲在鱼箱前，让方纯离自己捞喜欢的鱼，方纯离总是捞不着还溅自己一脸的水，方源总是哈哈大笑，而方纯离总是懊恼到大声啼哭。

搬家后的林南珈尽管有了自己的房间，每天却要忍受着弟弟的不断啼哭和陈君梅的不停责骂。

林耀依然是早出晚归，有时候早点回家，看到陈君梅以各种理由谩骂林南珈，是在看不下去，斥责了陈君梅几句，没想到引来的却是二人的争执。

争执总是以各种细小的理由为开始，紧接着是以一些林南珈完全听不懂的事情结束。

有次二人吵完，林耀敲门走进林南珈房间，她正在看书。

林耀从口袋里取出一条带着珠江纯生开瓶器钥匙扣的钥匙，还有十块钱放在林南珈桌面，慈祥却尽是疲惫地说：“之前搬家的时候你的单车弄丢了不是？我给你买了辆新的，就放在楼下单车棚，深蓝色的，我故意划花了不少地方，看上去有点破，但这样别人就不会要偷走了。你以后不想在家就自己出去，但是要注意安全，爸爸现在上班的警局附近有个图书馆，你要是想去，明天早点起来爸爸带你去。”

林南珈紧紧地握着钥匙是那张皱皱的十块钱，眼泪拼命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流下来，最后才坚定地点点头。

那个晚上她一宿没睡，怔怔的看着天花板想了一晚。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摆脱厌烦的陈君梅和林开杨，她就要离开这个家。要离开这个家，自己就要争气努力，要和顾临初一起去齐致，要上大学，要自己生活得好，唯有自己拼命争取。

那年1991，顾临初林南珈九岁，方纯离七岁。

那个充满诗书画卷，鸟语花香的盛夏，三人第一次体验了分离，尝试了无数办法想要找到对方却无能为力，三人心底里总归抱着遗憾和伤感，却在被迫向前的道路上任随时光漂流。

醉聚繁灯

“你这个人真的很烦，你加班还让我来接你下班。”苏家怡口中一直碎碎念着，祁嘉在她后面，双手搭在她肩上，口中应着“好啦好啦”，边把她推进珍记糖水。

已经晚上九点，珍记里的客人零零散散，早已没有了白天的热闹。

“珍姐，我让你给留着的煲仔饭，还在吧！”祁嘉一坐下，对着正坐在收银台算账的阿珍说。

阿珍目光还留在账簿上，边站起来边说：“你再不来我都快要收铺了，阿怡呢，阿怡要不要吃点，你喜欢的冬菇腊肠煲仔饭。”

“珍姐不用，她吃过了，给她一晚红豆沙就好了，加莲蓉汤圆的！”祁嘉边大大咧咧地从筷子筒里取出一双红色的胶筷子，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苏家怡一脸没好气，“你让我接你下班，就是看你吃我最喜欢的煲仔饭？”

祁嘉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红色丝绸小包，说：“把手伸出来。”

苏家怡有点小期待地眨巴眨巴着眼睛，伸出左手，整个人都探向前，好奇地看着祁嘉手中的小包。

是一条纯金细手链，没有任何装饰，祁嘉郑重地将手链待在苏家怡手上后，又一脸嫌弃地看着她的手，说：“这链子怎么戴在你手上这么丑，我还是自己留着吧。”说完又想把它脱下来。

苏家怡一听一下子手一缩，笑眯眯地把玩着链子，说：“没事没事，我最近正好缺钱，这链子来的刚刚好。”

“在光孝寺开过光的，你好好带着，别卖了。”祁嘉用力地拍了一下苏家怡后脑勺。

八月下旬的沛城，争秋夺暑，尤为的闷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