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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暗与流年换(21)

“这倒也不必,看殿下您的精气神儿就知道是好多了,奴婢这就去回……”知梦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朱瞻基忽然“唉哟”一声,伴着这声惨叫还顺手将手边的小黑罐儿拨到地上,里面果然跳出了一只肥大的蛐蛐儿,跳几跳便不见了踪影。

“兴许刚才不小心动错了,萧女官,你来扶我到床上歇一歇可好?”朱瞻基回了头瞧着她,脸上却无丝毫痛意,眼睛都是发着亮的。

“奴婢去叫人。”知梦转身。

“别叫了,叫不来的,早被我轰走了。你不过来的话改天我就跟皇祖父告状说你置本宫生死于不顾。”朱瞻基公然用起了耍赖的招数。

“你……”

“唉哟,疼!”朱瞻基又叫两声,睁着大眼瞧着知梦。

知梦倒不是怕他告状,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之她缓缓迈步过去轻扶他的胳膊一言不发往床榻边走。

虽是病中虽每日里汤药伺候着,但他身上淡淡的佳楠香还有。

“你果然最怕皇祖父。”朱瞻基边一瘸一瘸挪动着腿脚一边笑言。

知梦不语,待扶他在榻边坐下便松了手准备告退,却冷不防被他一拉坐在了他身边。

“别动,就坐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朱瞻基不笑了,声音里有莫名的祈求。

“这于理不合。”知梦仍旧要站起来。

“一会儿就好。”朱瞻基紧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别担心,没我的命令没人敢进来,包括我母亲。”

“不管有没有人来,奴婢该守的尊卑之礼还是要守。殿下请放手。”知梦说道。

“不放。”不仅不放索性连另一只手也握住:“与我说话就这样别扭,与五弟说话便笑语晏晏,萧女官你怎么厚此薄彼?”

知梦一愣,她何时与朱瞻墡笑语晏晏了?不过是她奉旨去了趟文渊阁才与那少年多说了两句话而已。

见她不解朱瞻基便接着说道:“不只笑了,还约定了以后吹笛与他听,这可是真?”

知梦哑然。

“五殿下所说的古曲中原早已失传,世间怕是寻不着了。”知梦说道,又恼自己何必解释这个给他听,吹给谁听与他何干。

“若寻到了呢?”朱瞻基问道。

“奴婢的身份,无可推托。”知梦说道,顿时觉得手上的力道重了些,旁边凑过来的气息也有些重,无形的压力像灯罩罩着那小小的蜡烛。

“无可推托倒是正理,不过,不许给他吹那些个情情爱爱的,只捡那征戍、思乡之类的就好,余下的么,只给我听。”朱瞻基道,语气有些霸道。

他离得太近,就在知梦眼前,险些鼻尖就碰到了,知梦脖颈往后了一些:“殿下强人所难。您放手,奴婢还要回去复命。”

“就要北上与我分离了,多说两句话很为难么?”朱瞻基说道,知梦觉得他脸上有一种故作的可怜姿态。

“殿下要说什么,奴婢洗耳恭听。”知梦说道。暖暖的气息似有若无地扑在脸上有些不舒服。

“现在先不说,等你启程北上了再说。”朱瞻基说道。

外头小太监轻拍门板声音也压得极低:“殿下,太子正往这边儿来呢。”

朱瞻基松了她的手,自己搬着腿靠在床头了:“你回去就跟皇祖父说我都好,没斗蛐蛐儿。”

“皇上不许奴婢撒谎的,您静养着,奴婢告退。”知梦起身往外走。

一条路上一个进一个出自然是要碰上的,远远地就见游廊下那肥胖的行动不便宜的人影,身边还跟着个锦衣少年。

知梦侧身垂首待贵人经过。

“萧女官?你又来看望皇兄?”少年的声音还是如常那样清脆愉悦,似乎总是有高兴不完的事。

知梦脸上稍微有些不自在:“奴婢见过太子殿下、皇孙殿下,奴婢是奉皇命来探病的,已看过了,这就告退回去复旨。”

他们过去了,知梦不自觉地抬手轻拍了拍胸口,有种小时候做了坏事险些被发现的感觉。转念又一想,这是在做什么,她本来就是奉旨来的,这样子倒真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刚迈出东宫的大门身后急促的喊声:“萧女官,你等等我。”

朱瞻墡?他?

近前了,少年一脸的高兴:“正好我也要去见皇祖父。”

知梦便点点头,最近他真是来得勤,在文渊阁里发现了不少宝贝都要带着,朱棣也都应允了,等他走了朱棣便常和知梦夸他。

知梦虽不善言谈,但对着这个总是高兴着的少年却也能说上几句,自然,多数时候是他说她听或者是他问她答。

启程北上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知梦没有谁可以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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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皇太孙宫中。

已近午时了。

朱瞻基频频瞧着殿门,手里的小竹棍儿也似乎没了兴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拨拉两下。

身边的小太监偷偷瞄着,欲言又止。

“吞吞吐吐,有屁快放。”朱瞻基说道。

“主子,爷,您别瞧了,瞧到天黑再瞧到明儿天亮萧姑娘也来不了了,她伺候皇上去北京了。”太监说道。

“嗯?”朱瞻基抬下眼皮瞧他。

太监嗫嚅:“您瞪奴才也没用啊,又不是奴才让的,若按奴才说,萧姑娘就调来东宫与您日夜不离才……才好。”最后两字几不可闻。

“这才是我的好奴才,说得好,去,给爷抓几个大蛐蛐儿去。”朱瞻基说道。

太监又动动嘴角,终究没敢说什么,垮着肩膀去了。

第廿一章

越往北走便越是熟悉的风物,连那愈加冷硬的风都透着熟识的味道。只不过这一路上也并不怎么安生,朱棣的妃子们多是江南人士,越往北走受风寒的、嗓子不舒服的便越多,太医们不得消停知梦也没得什么消停,一会儿要奉旨这里慰问一会儿那里又要去送些御赐的药。

朱瞻墡一路都很兴奋,只是离北京越近他脸上的失望就越明显。

朱棣忙着处理南京、北京的折子和慰问妃子们也无暇关心孙儿,知梦自然就代为照顾。

“皇孙殿下,您是不是身体不适?”知梦问道。

朱瞻墡摇摇头,复而眼睛又亮一下:“萧女官,还有多久能见到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

知梦一愣,原来是因为这个。

“殿下,那样的草原还在北京以北很远,以前蒙古人在的地方。”知梦说道。

“哦。那我去不得了。”朱瞻墡有些小失望。

“去,应该也是能去的,那个鞑靼的阿鲁台被皇上赶跑了,草原都是大明的领土了,到时候皇上北巡军防殿下可以请旨随驾啊。”知梦说道。

“萧姐姐,你去过么?”朱瞻墡眼睛晶晶亮,称呼居然不知怎么也改了。

这让人听见可就要生出诸多事端了,知梦忙摇头,瞧瞧四下里无人小声嘱咐道:“殿下切不可随意乱叫,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孙,怎么能叫奴婢一声姐姐呢,叫人听见了到皇上跟前不知道又要编排什么了。”

朱瞻墡挠挠头:“我一高兴就给忘了,对不住了萧女官。”

瞧着他的样子知梦有些动容,这个朱家的男人似乎有些不同,心中想到一个词:清澈。如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水,缓缓流动着,惬意欢快。

哦,不对,他还不是男人,只是个少年。

也许,等他如他哥哥一般的年纪也会是朱家的男人。

终于,在十二月初皇驾到了北京。那天北京城飘着鹅毛大雪,几乎对面不见人。

朱瞻墡没见过这样的雪,一跃便从车上跳了下去。那几天他正好有些害冷,朱棣命知梦照顾他,眼见着他跳下去知梦自然也不敢独自待在车上。

“殿下,雪太大了,您请回到车上去。”知梦拉住他的袖子,他的皮毛斗篷已是一片雪白。

“萧女官,这雪好大啊。这才是真正的雪,你就让我看看吧。”朱瞻墡道。

因了他们的缘故,车驾队伍停了,前方隐隐约约跑来一个蟒袍内侍太监,近前了那张本来严肃着的脸立时和颜悦色了:“原来是皇孙殿下下了车,殿下,皇上说了,眼见着就进城了,您再忍忍,到了宫里再瞧,反正看样子这雪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

这就是朱棣跟前的人,说话儿都圆融,当然,也要看这人值得与否,他们每人心里都有杆秤,看得准准的。

知梦到现在还学不来,也许正如朱瞻基说的她还是不够聪明。

城门近在眼前,天已擦黑了,大雪中只朦胧看到城墙巨大的轮廓,那开着的城门里有点点的昏黄,应该是迎驾人所持的灯笼。

宫门也近了。

知梦虽家在北方,但从未来过这元时的燕京,自然更没见过新营建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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