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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暗与流年换(7)

“好,朕就剖开你的心看看!”朱棣一挥手忙有太监去拿宝剑了。

知梦此时只觉得手疼得无以复加。

“皇上,皇太孙殿下求见。”正巧,小太监来报。

踩在她手上的脚挪开了,知梦看去,手指已青紫。

“让他进来。”朱棣在一旁榻上坐下。

朱瞻基进来了,大概是眼前的景象令他吃惊:“皇祖父,这……”

“她竟敢为汉王监视朕,瞻基,你明知道她是汉王府的人为何还弄进宫来?”对朱瞻基他难得有这样不悦的口气。

朱瞻基却笑了:“皇祖父,这事说来孙儿有点不好意思,怕您骂。”

“说!”朱棣道。

正巧太监取来了宝剑,朱棣拿着放在桌上发出“哒”的一声,像是宣判了她的死刑。

“皇祖父,她是孙儿向二叔讨来的,二叔本不肯割爱,无奈父亲曾为二叔求情,二叔虽不舍也无奈,只好把她给了孙儿了。”朱瞻基道。

“你要她做什么?你宫里不是有了孙嫔和一众女子?还缺女人?”朱棣问道。

“可是,只有这一个女子孙儿替她画过眉喝过合卺酒,她的闺誉也算是毁在孙儿手里了,正巧孙儿瞧着她与一位故人有些像……所以便从二叔讨了来。本来孙儿是想大婚之后收她在身边的,可是——说句您不爱听的,这些日子父亲和孙儿看您一直郁郁寡欢,父亲心里急,知道您其实也惦记着二叔,正巧她又会吹笛奏曲,水平还很高超,因此孙儿才斗胆让她献艺,本指望着为您解解闷也就罢了,谁知……”朱瞻基打住不言。

“胡闹!终究是汉王府的人留不得。”朱棣道。

“皇祖父,她不过一介女流,能起什么作用?您这样生气反倒是看得起她了,杀她一个不要紧您别把自己气坏了。”朱瞻基说道。

“哼!罢罢罢,你的人你就自己领回去,要是她兴风作浪就杀了。”朱棣道,凌厉的目光又看向知梦:“朕看在太孙的份上饶过你一次。”

“谢皇上恩典,谢殿下恩典。”知梦叩头,额头触地,凉凉的,知梦不但没有劫后余生的激动,反倒想着若是头颅就这样滚在地上会不会感到凉意。

跟在朱瞻基身后出了乾清宫,抬头看一下他的背影,高大挺拔,刚才也仍旧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却救了她,从此后她又欠了朱瞻基一条命。

手疼得厉害,心也慌乱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某菊琢磨着开个搞笑坑……嗷嗷……

第七章

回东宫的路不远,一路也是浓荫处处繁花似锦,不过对于此时的知梦来说却毫无分别,甚至在她眼里都只是黑白两色,透着些可怖的意味。

朱瞻基的步子不徐不疾似闲庭散步,知梦却走得有些没有根基,脚下轻飘飘的,像踩着团棉花,哪里落脚都是不知深浅,手指尖和指节疼得厉害,知梦忽然便想起个说法:鬼门关前走一遭,如今她的处境可不是如此么?而前面走着的这个男子便是将她自阎王手里救下的恩人。

一步步,东宫越来越近,知梦步子走得稳了些,那一直似乎附在身后的死亡气息也淡了,只是离那里越远也便离朱高煦的期望越远。

朱高煦,难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么?你的对手把我送来这里,明明可以让我死去断了你的一条路,可他偏偏又救了我,如今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我该如何做才能都还了你们呢?

知梦这样想着,不自觉嘴角边便露出一丝微笑,也许刚才被朱棣赐死才是最好的结局,她便谁也不欠了,背负着这样的重恩她也许真是没法还了。

想得出神不觉前边的身影转了身等她。

“你在笑什么?”

忽然听到这样的问话知梦停了脚步,这才发现朱瞻基与她只有一步,可以闻到他身上的佳楠香的味道。

“你在笑什么?”

笑什么?笑自己可笑居然还没死,笑自己又欠了一个救命之恩。

“奴婢笑死里逃生,谢殿下。”知梦说道。

“方才说的那些话你不必当真,因为除此之外并无他法可令皇祖父不杀你,至于我救你——”朱瞻基一笑,语气里加了些戏谑:“不过是觉得年纪轻轻就这样死了有些可惜,何况生得这样好的容貌又被我亲自画过眉毛。”

“无论如何,知梦,不,奴婢谢谢您的救命之恩。”知梦道。

朱家的男人说话都很直接,朱高煦当年也说过“美人死了都可惜,尤其是你这样敢杀人的美人。”

“画眉之事实在微不足道,以后你小心行事,别再越矩,否则我可没心情一而再再而三为了这么点小交情保你。”朱瞻基说着,戏谑的口气早收了,结尾的几个字冷冷的,如浸过寒水。

本来也不是我让你救我。

虽如此想知梦却只能应声。于是朱瞻基便又回身继续不紧不慢走着。

“手疼得厉害?”朱瞻基并不回头,声音也不高,还是随意的样子,让人觉得这件事并不重要。

“不妨事。”知梦答道,比之她腕上的这个铁环这一脚真是不算什么,即使碾断了她的手指也不算什么。

“哦,不耽误弹琴就好。”朱瞻基说道。

“是。”知梦应一声。

一路进了东宫的范围,那花团锦簇的花树后便闪出一个粉蓝的身影,身形窈窕容貌秀丽,尤其那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像汪着两潭墨色潭水。

“殿下,您回来了?”一笑便有两个梨涡,更添了几分可爱,说着话她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令儿,手里拿的什么?”朱瞻基问道。

知梦琢磨自己是否该告退。

“您猜。”女子更是娇俏,带了些撒娇的意味。也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正是天真浪漫的时候。

朱瞻基想了想:“不必猜,必是促织,可对?”

“没意思,又被您猜到了。”手一摊到他面前,一只黑色的蛐蛐立刻跳着跑了,知梦略低着头,角度正好把女子那一双沾染了些泥土的手看进眼里。

虽沾了泥土,但反倒更衬得那一双柔荑的白皙细嫩,如上好的凝脂。

“殿下,这位是?”女子的手被朱瞻基握在手里,她一双大眼睛便带着些好奇和疑惑看知梦。

“皇祖父赏的司籍女官。”朱瞻基道,头微微侧过一点:“你退下吧,原来住哪儿便回去住哪儿,原来怎么当值以后便怎么当值。”

“是,奴婢遵命,奴婢告退。”知梦应道,屈膝福了福退着往她原来的住处去了。

原来的住处还是老样子,若说有什么改变就是多了层灰尘吧。看来小宫女被调走了,也是,一个空屋子主人生死未卜还看着做什么?

铜盆里是空的,也落着一层灰。

很想打扫一下,可除了手疼她此时半点力气也没有,歪着靠在床头恐惧如蛛丝般缠绕周身,原来,到底她还是怕死。

手微微颤着举到眼前,左手食指似乎有些淤血,看着有些瘆人,其余的也没好到哪儿去,青紫一片,这样的一双手若被朱高煦看见怕是会心疼吧?他曾说过女人的手比脸耐看,禁得起细细琢磨,尤其她的手,修长纤细柔若无骨又能弹奏出美妙的乐音实在难得,宁可毁了脸也不能毁了手。

朱高煦,如今这张脸这双手不能再帮助你完成梦想了,甚至没用到在第一步便完败了,你的救命之恩大概只好我以命相抵了,那样也好,其实也好……

脑子里乱乱的,总想着朱高煦对皇位那誓在必得的眼神,是啊,他委屈,拼命为父皇打下来的江山被转手交给了哥哥,放谁身上也是打不开的结,尤其是这样执着甚至有些固执的朱高煦身上。

该争么?该夺么?

朱高煦,你还有胜算么?

手又不自觉地去摩挲铁环,在碰到的那一刻感受指尖传来的疼痛,于是她便用力,疼便愈甚。

后来,疼到麻木知梦也累了便昏昏沉沉睡去,梦里也不得安生,一片猩红狼藉的血,有别人的也有她的……

“悦容。”似乎听到有人叫她,她点头,蓦地又反应过来便拼命的摇头。

“萧悦容死了,被大火烧死了……烧死了……”对,她不是萧悦容,不是。

梦里的场景变成阁楼那场大火,床幔烧着了桌椅烧着了,可是没人来救她,火苗舔到了她的裙角……

“啊!”知梦喘着粗气坐起来,两手撑着身子两侧,因为太过用力又是钻心的疼。

定定神方才发觉房内已漆黑一片了,只有月光透过窗纸留下淡淡的白色痕迹,不对,还有道人影立在房中,只不过与黑暗融为一体了。

“谁?”知梦问道,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人影。

“嚷什么?怕人不知道么?”黑影出声了,居然是朱瞻基。

知梦忙下床:“给殿下请安。”

“把灯燃上。”朱瞻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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