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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停,绿灯行(48)

“好,这件事我来查。”

“好,谢谢。”白漾一字一字说道。

白清涟又去打电话了,白漾回到厚厚的玻璃前一动不动地看着罗既。他从来都不多话,从现在开始就更不多了,也许一辈子再也不会再跟她说一句话。

白漾每天守在病房外头日子过得稀里糊涂,连给单位打电话请假都忘了,等她接到魏鸣时电话想起来的时候他说已经替她办好了让她安心在这边照顾罗既,等他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了立刻过来,听他这么说白漾眼泪没忍住哭得稀里哗啦。果然她还是很脆弱不够坚强。

“小漪。”

一声略带着迟疑又有些怯的浑厚声音叫着“小漪”。

白漾使劲抹把眼泪然后抬头看。

即便已经五十六岁他依旧风度翩翩,看上去至少年轻十岁,他此时看着她,脸上似乎有种叫做心疼的表情。

他又叫一声小漪。

“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吵架,请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还有,我不叫小漪,我叫白漾,是个法医。”白漾说完这两句话便站起来走进病房顺手关了门。

十几年了,他似乎活得还很滋润,看向被厚厚玻璃隔开的那个人白漾使劲捶了一下门,可惜门是特制的所以只有闷闷的一声响,并不怎么能起到发泄的作用。

门外的人什么时候离开的白漾不知道,等她出来去洗手间发现天已经黑透了,非常意外的白漾接到了一个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电话。

唐季,那位只和她有一面之缘的传奇人物。

唐季的车就停在楼下,他自己开车,一辆很普通的黑色北京现代,停在那里一点也不显眼。

“唐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白漾开门见山。

“罗既的事。”唐季说道。

“罗既?你知道些什么?”白漾立刻追问,她不知道白清涟查得怎么样了,虽然她不怀疑白清涟办事的能力但如果有更多关于罗既的消息肯定是件好事。

“换个人少的地方说吧,毕竟这也不是能拿到面儿上说的事。”唐季发动了车子。

车速很快但白漾仍旧觉得慢。

“如果你确定车上没有窃听器可以现在说吗?我很急。”白漾说道,几乎用了祈求的语气。

唐季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才开了口:“本来我答应过罗既一辈子帮他保守这个秘密的,不过现在看来也许说出来才对白先生的追查有利,罗既他,他曾经杀过人,而且是故意杀人。”

白漾一愣。

“他杀的是个杀人凶手,他姐夫,他姐夫为了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嫌罗既姐姐碍事,所以蓄意谋杀了她,罗既只是为了给他姐姐报仇。”唐季忙说道。

“还好他没有被判死刑,老天也还算有眼。这要感谢唐先生你的帮忙吧?”白漾问道,她不是傻子,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唐季帮了忙那罗既估计现在还在牢里待着呢。

“我只是不忍心看到他为了一个人渣搭上自己的命,况且,那个人也确实该死,罗既那时候太心急了些。不过,这不是我要跟你说的重点,重点是……”

唐季说了很多,大大地超出了白漾的想象范围,以至于唐季送她回到医院看见白清涟时她还是有点没回过神来。

“罗既的身世很……”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有点棘手了。”白漾颓然坐下,按照唐季的说法来看,即便再有钱也找不到是谁给了罗既这么一枪的,那个人神秘到从来没有留下丝毫线索,这简直太可怕了。

“如果成心去做就没有难事,现在主要是看你的意思。”白清涟说道,声音不冷不热,就像他一直以来的那样。

“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难道你不知道么?”白漾苦笑了下,她是个会让仇恨生根发芽的小气鬼。

白清涟点点头又安慰她两句然后说过几天就可以给罗既转院了。

第44章

罗既的状况没有丝毫好转,如果不是心电仪上那跳动着的曲线会让人以为他死了,那细细的曲线几乎成了拴在白漾神经上的一条丝扯得她心疼。给罗既转院到了圣禾,这里如同一个苏州园林式,鸟语花香碧草青青,就连站在草坪上看天似乎都比别处更干净些,白漾看天,如果没有来C城多好,他们就躲在H市那个小小的角落单纯的互相喜欢着到老多好,为什么这世上就没有回头路走呢?

“小漪?!”有些怪异的汉语略带着惊奇的语气。

白漾皱皱眉,即便她已经知道在圣禾一定会碰到白川诚一但真听到他的声音还是让她不舒服,白漾不搭他的腔只是略略抬眼抹搭他一下。

“你来看姑奶奶?她一定很高兴,她一直在等你。”白川诚一说道。

知道他必然会提到这个话题白漾很想转身就走,白川诚一大概从她的表情上看了出来是以立刻说道:“姑奶奶撑不过这几天了。”

白漾定定地看着他。

“求你。”

回到病房,余晖透过白色纱帘在床单上留下一道淡淡浅浅斜斜的光亮,虽然有种朦胧的美却没来由的让白漾感到心里堵得慌,一下子就想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罗既,这光亮就像罗既的生命随时都会消失。白漾正难受着耳边忽然响起了钢琴声,那是她学琴时学会的第一首曲子。

乐音不长,很快就回复了寂寂无声,白漾有点恼,恼白川诚一用这种方法让她想起那些她不愿记起的过往。

“既然这么希望我去看看你,那我就去吧。”白漾喃喃自语。

顶楼那个专属病房她熟得很,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白漾拧着眉毛进了电梯,按钮是新的,想了想伸手按下#又按下一组数字随即然后缓缓的按了高高在上的那个数字。

电梯很平稳很安静,即便门开了也几乎是无声无息的。

这些布景都还熟悉,她也知道那架钢琴就在大大的日式屏风后头,绕过去正要开口却在看见钢琴前那个瘦小的背影时没了声息,当年的青丝已成白雪更衬得那深蓝旗袍的浓重色彩。

“小漪来弹给奶奶听听看看学会没有。”从容的语气也没有变,这令白漾不自觉就向前迈了两步,但仅仅是两步便停住了。

“很久不练已经忘了。”白漾说道。

“不会忘的,我的小漪那么有天分那么令我骄傲。”

白漾不语,瘦小的身影缓缓站起来回身,一丝不苟的头发,金丝边儿的眼镜,颈上一串均匀的白色珍珠,腕上一只白得通透的镯子,甚至嘴唇上还涂了口红,一个完全没有病态的老妇人,甚至还显得有些神采奕奕。

这让白漾想起了一个词:回光返照。

“奶奶走不动了,小漪,到奶奶这儿来,让奶奶好好看看你。”老妇人扶着钢琴微微笑着说道。

白漾站着不动。

空气都凝滞了一般,良久老妇人微微叹口气:“小漪还是不能原谅奶奶么?可是,你来了……”

“我只是来让白川诚一不要弹这首让人听了不高兴的曲子。”白漾说完转身就走,好在她刚才只向前迈了两步,好在绕过屏风就可以把自己遮住,如同消失一般的遮住。

一口气跑进病房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将门反锁了,床单上那一条光亮已经消失了,少了这光亮屋子里似乎都黯淡不少。

“罗既,你说我怎么这么记仇,明明都对自己说无数次了不怪她,可为什么就忍不住,她都那样了都活不了多久了,我怎么就这么没人性呢?”白漾在床边坐下,拉起罗既的手捧着,他温热的手让她觉得心安了些,“我不怪她了,虽然她让我滚出白家,可那是因为我要伤害她儿子要伤害白家,我能理解,真的能理解,过去这么多年我都是这么劝自己的,可为什么一见了面就都忘了呢?罗既,我其实是个混蛋对不对?又自私又刻薄又恶毒,只有你才这么容忍我从来不对我说一句冷言冷语,罗既,真是难为你了,等你醒了我一定好好对你再也不跟你喊了,再也不对你冷着脸了,我发誓,不对,是从现在开始就好好对你。”

白漾盼着电视剧里的情节出现:罗既的手指轻轻动一下给她个回应。

可电视剧终究还是电视剧,罗既丝毫没有任何反应。

夜深了,外头没有月亮,连星星也没有一颗,大朵的云把天捂得严严实实,压得人喘不过气。白漾觉得胸闷,给罗既掖了掖被角打算到外头透透气。

此时的圣禾安静得如在山中,白漾站在楼下仰着脖子往上看,顶楼的灯还亮着,透着一股子惨白,想了半天白漾还是决定上楼去看看。

电梯打开那一瞬她看见了很多个熟悉的身影,但却没有一丝声音,仿佛默剧一般,白漾心里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偷偷躲在屏风后,过了一会儿白清涟出来了,冲着众人摇了摇头,一时的沉默被打破了,人们开始对着那个人说:白老,节哀。

节哀……

下楼,白漾木然地走出电梯。

没有等到一句原谅她走得安心么?

在罗既病房门口白漾看到了白川诚一,他站得笔直眼神里带着些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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