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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传-采薇(引号版)(25)

沈释孑眉一挑,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有个太监过来说郑王传旨,要我们觐见,大家这才整理一下,跟了进去。

已经是无法形容的心情,原本以为那一刻是和永嘉的最后,可再次看见他的时候,心里却依然期盼,他可以自己走出来,走出那从他出生就环绕周围的心结。

眼前的情形让我看见了我的心愿是多么的可笑。

他跪在那里,身后是宫廷的侍卫,强行压住了他,而他面前的郑王脸色十分凄冷,嘴角淌着血丝。

郑王一看见我们来,指着沈释孑,“就是他,就是他在大理寺让他的党羽害你的,我让姚简御就任大理寺正,为的就是到时候护着你,你怎么就这么顽固,为什么就要护着他,一个乱臣贼子,我一向淡薄的弟弟竟然对我挥拳相向?”

“那一拳是你欠我,我欠你的,我会用生命偿还,可你的欠我的,我也要讨回来!我不是要护着他,王兄,你停手吧,王权在你手中没有动摇半分!沈释孑是太后的亲弟弟,也我们的至亲,也是长辈,你说过如此壮丽的河山不可再沾染尘土,放过他们吧!”

“我会背负所有的罪名,一切的一切。”

“此一生,郑王愿杀愿囚,永嘉心甘情愿!”

“你,……”

郑王很用力的放下了指着沈释孑的手,胸膛一鼓一鼓的。

“朕愿意退一步,对你既往不咎,只要,……”

“只要我说一切都是沈释孑主谋的是吗?郑王,为什么你还是不懂我的意思呢?我可以死,但是只肯请郑王放过所有的人!”

“沈释孑,你怎么说?”

郑王忽然问了这样的一句,带了雷厉风行的气势。

而沈释孑只是淡笑了一下,跪了下去。

“高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不错,那日让人在大理寺下手的是我,可我有什么选择?不这样做,沈家就完了,当时还有一线生机,也只有如此。”

“郑王要我一命,沈某恭候。”

“可说句诛心的话,郑王何曾要放手?只怕说放手不过是又一场心计吧。沉浮了这些年,老臣早就倦了,可不能脱身,因为,我们的生命早已经注定了在这里。如果当年我的姐姐没有成为王后,那一切就会不同。”

然后他抬起头,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似乎有些恨,有些凌厉,有些伤感。

“如果,当年我的父亲不曾死的那样没有尊严,我不会如此。其实从开始,一切都是错的。”

而郑王却不敢看那样的眼睛。

这样话,我从未听过,这样的事情,我从未经历,但这里没有我插入的余地,甚至连父亲和哥哥也没有,我们只是看着,因为,这些不是我们的旋涡。

“错吗?”

郑王的嘴角回复了他们最平常的冷笑。

“来人,送大司马去他该去的地方,让他知道什么不是错了。”

“王兄,你,……”永嘉要说话,却被郑王打断了。

“够了,祈亲王也累了,先送祈亲王回天牢,以后再说。”

“郑王!”

永嘉突然挣脱了身后的人,伸手从身边的手中抽出了一把剑,直指郑王。

周围已经乱成了一团,护驾,护驾的喊声把原本就喧嚣的禁宫打扰的更加嘈杂。御林军围住了他们。

“永嘉,……”

郑王的话轻而低沉,就像山谷中的潺潺流动的溪水,顺着山势而展转,这一刻还是平缓安宁,可下一刻却是雷霆万钧。

“放下剑!”

“郑王,臣弟说过,所有的罪,永嘉来抗。让我的死来结束这一切,不要再造杀戮,举头三尺有神灵,难道您真的想要无上王权染的全是至亲的血?”

“你这是藐视王权!”

就在一切风雨来临的时候,一个沉静的声音结束了这一切。

“永嘉,放下剑,这与你何干?当初太后如此选择自尽,为了也就是这些吧。”

是沈释孑,当我们都注意郑王和永嘉的时候,沈释孑不知何时站在了大殿的前面,手中拿了把匕首。

“她又一次背叛了我,背叛了沈家。如果她心再狠点,如今大郑已经易主了。到最后,……”

那样的眼睛看着郑王,而这次郑王没有示弱,也看着他。

“终究,你还是她的儿子,即使她不喜欢你。她希望你成为太子,她牺牲了我的父亲,她不想你以后过着废王的悲惨生活,所以她再一次牺牲了她的弟弟。”

“郑王这是她欠我,她欠沈家的,你一生都没有办法偿还,你会永远困在里面,只要你还在王位上一天,你就不会忘记沈家,……”

他疯狂地笑了,“禁宫是坟场,可以葬送任何美好的亲情,……”

说完,他手中对准了心扎了下去,一剑到底,……

一切都在瞬间,当我们回神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郑王,永嘉,我,父亲,哥哥,所有的御林军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世界随着沈释孑身子的倒下,变成了一片静默。生命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仿佛终止一般。

突然,永嘉长哮一声,手中的剑反转了方向,刺向了自己,……

我看见了,但是,已经晚了,浓重的血已经喷薄而出,染红了他的白袍,……

闭了眼睛,感觉到滚烫的泪水无法止住。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却是,

……

那,……,是两个人,永嘉的脸上全是飞溅的血,他手中的剑,被人握住了,……

是郑王?

永嘉也吃了一惊,看着他面前的人,血从郑王握住剑刃的手,流淌了下来,染红他的龙袍,也染红了我们的视线,……

一把剑,鲜红的血,两侧如此相象的人。

这一幕永远刻入了我脑中,那天,苍白的禁宫被热血浸染,美丽到妖艳,……

心很深,不到最后一刻是无法明了,究竟什么是最珍贵的,什么是无法舍弃的。外人永远不知道郑王在握住永嘉自残的剑刃的时候,想到的是什么。

永嘉说过,他们兄弟感情一直很好,郑王的愿望永嘉一直铭记于心,祈亲王府中的流杯亭所纪念的不仅仅是年少的梦想,还有,应该是浓于水的羁绊。

终究,人心总是有柔软的一面,即使我们的生活如烈火般严酷,可总有一份感情是无法割舍的,也许是爱情,也许是亲情。就靠了这点温暖,足够我们活下去的。

剑咣铛一声,落在了地上,他们两人相对无言。

这个时候说什么好呢,终究明白了过来,也终究可以退了一步。

永嘉一下子跪了下去,嘶哑的声音,王兄,哥哥,……

我也看见了郑王眼角晶莹的光亮。

“传太医。”

父亲沉稳的声音响起,惊醒了呆若木鸡的我们,有两个小太监赶紧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喊,快传太医,传太医,……

太医抱着药箱子跑进来,慌张的样子有些滑稽,他赶紧给郑王处理伤口。

郑王恢复了原先的冷清,看了永嘉一眼,说,“送祈亲王去太后寝宫,给太后守灵。这次有人意图谋反,祈亲王和大司马为了保护朕而如此。大司马救驾有功,封忠勇侯,厚葬,赏赐白银万量。着沈释孑长子承袭爵位,为世袭忠勇侯。”

永嘉没有反抗,这一刻,已经足够了。沈家真得了封号,但是丢失了实权,这是大家都希望看到的局面,何乐不为?

等他们走了后,郑王看着我们,笑了一下。

“姚相,简御,这次平定叛乱你们功劳不小,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父亲跪下了。

“郑王,老臣年轻时做了很多荒唐事,可幸得老妻不弃,愿辞官,就此回乡,陪老妻诗酒了此一生,愿郑王恩准。”

“姚相,何苦?”

郑王看了父亲一眼,说。

“简御官至一品,如此年轻,那让他继任相位可好?”

“哎,郑王的隆恩,老臣惭愧。小儿简御资质愚钝,虽为官多年,可一直少有建树,臣实在是愧疚,老臣想带他回乡,耕地种田,也好过尸位素餐,给朝廷抹黑,以后也算是个正经营生。”

“简御,你怎么说?”

哥哥也跪下了,叩了头,说,“请郑王恩准。”

又是很久的沉默,郑王一言不发的让太医处理,末了,他一挥手,让太医退了下去。

“姚相,……,终究最了解朕的还是老师您呀,……”

“郑王大恩,老臣惶恐。”

父亲淡淡笑了一下。

原来,父亲早就知道,也早就打算好了。姚家知道的太多,做的太多,了解的太多了。今天如此,可以后包不准就是另一个沈家,如今功成身退,也算圆满。

这里有自己的规则,不是我们,或者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可以更改的,我们所做的就是,知道规则,然后服从,这才为上策呀。

只是,父亲此举,太出我的意料了,可转念一想,我又真正了解多少呢?

“好,朕准你告老,简御辞官回乡。走吧,都走吧,……”

“走了也干净,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郑王,……”

哥哥跪前了一步。

“说?”

“望,郑王,……,多保重,……”

“简御此生不忘郑王知遇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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