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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谁是画眉人(124)

作者: 何恒笑 阅读记录

没想到,福儿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阿胜:“阿胜,我好疼……我要疼死了……”

她努力抬手,替阿胜擦眼泪:“我孩儿呢?”

阿胜说:“孩子没了,是个男孩……”

福儿闭上眼睛,嘴唇抖得厉害:“我……还是……对不住你……你白爱了我一场……以后……以后娶媳妇……别找我这样不……不中用的……”

阿胜哭着喊:“不!我不要娶别人!你要活下去!”

我凑到床边,摸着福儿已经冰冷的脸:“福儿!你要好起来!我们都爱你!”

福儿挣扎着:“姐姐……我……我下辈子……我……”

她的眼睛里,一点亮光渐渐散去,她还在枕边摸索着:“阿胜……阿胜……谢谢你……对……对不起……”

她仿佛很累很累,急需睡觉,眼睛怎么也睁不开,手怎么也抬不起来,她闭上了眼睛,眼角流下一滴眼泪……

☆、第69章:生死相许

福儿走了……

那个娇憨天真的小女孩,永远的走了……

她真真切切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但她的确是慢慢变得冰凉,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她再也不会闹着说饿了,她不会像猴子一样窜到树上了,她不会抢花饼吃,不会逗得我们全都大笑了……

没有人比阿胜更痛苦,在同一个雨夜,他失去了孩子,又失去了妻子——他苦苦暗恋那么多年,终于嫁给他的妻子。

他愣愣地,抱着福儿,把头埋在她的脖颈,她的发丝,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说话。

我们在一边悲泣,一边留心着阿胜,不知道怎么才能给他一丝安慰。

在这样的人间惨剧面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一切都那么苍白无力。

福儿的入殓是稚登和阿隆去做的,阿胜已经形如槁木。

三天之后,我做主把福儿葬在十里坡,因为阿胜也并没有一块土地,福儿算是我的亲人,我以后也方便一起祭扫。

直到看到福儿的棺材沉下去,被人搀着的阿胜突然发狂起来,他冲过去跳到墓穴,死死趴在棺材上不松手。

稚登没办法,也跳下去把阿胜抱起,上面的人一起伸手,把阿胜拉上去了。

我们只好安慰他:“福儿也不想看到你这样,你好好活着,她才会开心。”

“事情已经这样了,不要想不开了!”

“这不是你的错……”

……

一切说出来都那么浅显那么轻飘飘,完全无法触及一个万念俱灰的人的心头。

我们劝着劝着,也自知说的没意思,还给阿胜徒增烦恼,所以我们只是默默陪着他。

这天傍晚,我们张罗着晚饭,没看见阿胜,稚登说:“我看见他去睡午觉了,他太累了,他需要好好的休息,把自己放空,不然真会把自己压垮!”

我说:“那就把吃的送进去给他。”

稚登用托盘托着吃的推开门,阿胜不在房间!

我们到处找,放开喉咙喊,就是没有一点声响。

稚登说:“他肯定又去十里坡了!”

我说:“对!肯定是这样!他不想和福儿分开!”

稚登说:“糟了,马少了一匹,真的是阿胜骑走了!快去找!”

稚登带着我,阿隆带着月妍,一起奔向十里坡。

十里坡一如当年,绿荫密布,芳草连天。

这里是刘管家的最后安身之地,也是福儿的安身之地。

我们大声喊着:“阿胜!阿胜!你是不是在这里!”

没有人回答。

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影靠着树,稚登说:“是阿胜吧,他哭累了,靠着树睡着了吧!”

我们急急打马扬鞭过去,下马一看,阿胜的头满是血,他把自己撞死在福儿墓前!他两手交握着,手心里是福儿和他结发为夫妻时剪下的一缕头发,和阿胜的一缕头发缠在一起。

我们都止不住痛哭起来,把这几天压抑的眼泪都倾泻出来!

我们商量后,把阿胜和福儿合葬,连带着的,还有福儿腹中那个孩子。

稚登在墓碑上题了几个字:一家人。

短短的几天,阿胜和福儿都没有了,他们的小家,还有许多婴儿的小衣服小帽子在晾晒,竹编的摇篮崭新的在卧房里,嫁衣和过年时穿过一次的新衣,被她整整齐齐叠在箱子里,一对小儿的银手镯用布包着……

我们合欢斋里,还有福儿的鞋子,她和乐儿共用的床榻,她学写字的稿子,她做的花茶,她剪的窗花……

原来,失去是这么容易。

我们由此感到一种枉枉的恐惧和无力,在命运面前,人的力量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在我们这样的风尘行业,虽说我们算是没有陷得很深,到底名声是不干净的。对我们这样的女子来说,寻得良人,获得新生,是一辈子的梦想。福儿得到了,她是我们这里最像假小子的人,却也是真正做了一回女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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