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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传—断剑(13)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是苏轼的一句词,也许不是他最好的句子,却是现在我最喜欢的,尤其是现在,不知道瑶光现在过的可好,可有过了奈何桥,可开始了一个新的生命。

郑王。

什么?我们在宫门处下了车,我想慢慢走回寝殿。

今天找不着您,我,我们

3、断剑 ...

很着急。

怕我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担不了这样的干系。

是,臣的身家性命全在郑王的身上。

我点了点头。他一直在我的身后。

其实,那时我最先想到的不是臣的家人,而是,郑王您。

这样的话算是表白吗?我依然沉默。

白天的时候我们派出了很多的侍卫找您,全城已经找遍了,还是没有您的踪迹。我们一直在宫门等着,一直到了现在。芙后也很着急。

哦。

芙后下了懿旨,我们,......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也许是我一直没有在鎏苏的面前摆什么架子,所以他可以在我的面前说一些没有克制的话,但我不想制止他,也许在我的面前可以和我正常沟通的人,现在也只有他了。

王,忘了过去吧。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今晚的鎏苏很奇怪。

瑶光大人已经,......

够了。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为了掩饰自己我用很严厉的声音告戒了他。

他突然跪在了我的身后。王,一年多了,请听臣一言,社稷为重啊。

江山,人民,君王,孰轻孰重我还是可以分的清楚的。但是分的清楚不表示可以按照一个明君的标准做。在我的心中江山是人家的,社稷是天下人的,君王也是人家的,总之没有属于我自己的。属于我的已经失去了,江山在我的心中已经不值一钱了。

我回过头,看着他。清冷的月光照在了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玉特有的颜色,圆润细致。他像一个玉雕成的人儿。

如果卿是一个女子,当是真正可以倾国倾城,倾江山了。

他好象不明白我为何突然这样说,低头想了想,最后好象下了决心。

如果王,喜欢的话,我愿意。

多么相似的情景,四年前,在我的禁宫中,也是这样的月,也是这样一个人跪在我的面前。

王,忘了过去吧,如果您喜欢,我,愿意。......

我笑了,同样的场景可以再现,只是人不一样了。

我扶起了他,抬头看着他。鎏苏几乎高了我一头,我只能仰视他。

将我的脸埋入他的怀中,闭上眼睛静静的,没有动作。他的手刚开始伸到我的身后,看我没有反抗,他用手搂住了我。

我感觉鎏苏的胸膛很宽厚,和我原来的印象完全不同,我一直以为他很瘦弱,也许是他的衣服给我的错觉。

时间慢慢流逝,他也由原来的紧张逐渐松弛。

很多年前,也有这样一个人。

我用很低沉的声调缓缓叙述。

也是这样的月夜,他也对我说了他愿意的话。当时我不明白那句愿意是什么意思,直到很多年后,我知道了,那是一句生命的承诺。

我感觉到他的胸膛有些起伏。

那一天,我很伤心,一边是我的亲人,一边是我的知己,我很为难。

他的手搂住我很紧。

一年了,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为什么他们不可以好好相处。

我什么也不想要,为什么我仅有的他们也要夺走。

为什么,......

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

但是我很清楚的一点是,这样的事情我不会让它再发生了。

他一僵。

我推开了他。

明天开始,你不是我的近身侍卫了,你会官复原职。

明天一早,到兵部领你的虎符。

王,我,......

更重要的是,当年,当我第一次在他的怀中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我的心痛已经好了,可如今,在你的怀中,我依然很痛苦。

忘了我,忘了今天,那将是你一生中最正确的选择。

你回去吧。

看着他在月光下的样子,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看他了。

决定由此开始,再不悔改。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不知为何,突然想到这句诗。

太庙就在眼前,我挥退了左右,独自走进其中。

第三次进太庙,那个年轻的主祭祀恭候我的到来。

祭祀大人有何事?

这次是主祭祀送了封信,说有要事禀奏,唤我前来。

外面是阴雨绵绵,阴冷的风吹到了大殿中。

郑王请。

他领我进了正殿,请了香,点燃,双手捧到我的面前。

手中拿着香,我恭敬的跪在了正殿的拜垫上。

主祭祀空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先王们披荆斩棘创下了不世基业,而今郑王忍心这样的社稷毁于一旦吗?

哦?你从哪里得知这样的言语,你不怕我治你妖言惑众的重罪?

王,这里是太庙,我们面对的是诸神和先王的牌位,在这里我们的一切都不用隐瞒。

是吗?我看着面前庄严的神像,慈祥的神半睁的眼睛,俯视着世间众生。

你可有心,如果没有,就不要用这样的神态看着我们。

只有经历过,才有资格超脱。

祭祀大人,你的名字是什么?

他跪下了。虽然他是神在人间的使者,可在人主面前,还要遵守人间的礼数。

奚朝。百里奚的奚,朝阳的朝,臣供奉神,无姓。

这样的名字的确很奇怪。

祭祀大人,你可听说过天若有情天亦老?

没有。

你认为天有情吗?

没有。天也就是神,神是屏除世间一切情思纠缠的。

那么,天不会老。

是。

天是永恒的。

是。

那有实体的万物都要改变,只有虚空才是永恒的。永恒即是虚无,虚无就是没有,我们求助这样的神还有什么意义?

王,我们需要的只是信仰。

那是蒙骗一般小民百姓的伎俩。

你看轻我了,我不会背叛我的信仰。我有我的责任,也许我会放弃,可我不会背叛的。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他对我这样说的。

何为回头,岸又是什么?

同样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们的理解却是不同。

他所谓的回头是保持,我的回头确是改变。

王,大慈大悲是保持。保持万物原有的样子。

佛家最忌执着,而你现在就过于执着了。我笑着,他也笑了。

我们都知道,彼此说服不了对方。

其实,朋友未必观点相同,辩,也是一种交流。

以后的日子很舒服,我几乎每天到这里来,听听寺院的暮鼓晨钟,那是我生活的一种放松。有时也会想起瑶光,也许死亡真正将他化成了永恒。我知道终我一生我是无法忘记他了。

太后死后,我和母亲的关系有了一些转机,障碍已经没有了,她可以没有顾及的对我付出。

每天一早到她的宫中,看看她早餐吃了什么,身体如何,我第一次过上了一种母慈子孝的生活,很温馨。如果瑶光还在,那是另外一种光景了。

“王儿,可听见了落花。”我陪她在花园中赏花,这是那以后有过了几年,生活在平淡中多的特别的快。

我笑了,“听见了。”

“看的什么书?”

我将手中的书翻给她看,“是左传。”

“郑庄公克叔于段?”

“母亲真的很英明。”

“这是最阴险的一招,不过恐怕你不想那样的凶狠。”

“借用了一些,不过是反用。他同时也对我用的是这招,不过我们都留有后路。”

“这些年你不理朝政,是想让他自己壮大势力。他同时不理会你的倦政,也是让你自毁长城。”

“是。”

“你不对他下杀着,他未必会留情。”

“那就靠我自己喽。”我放轻了声音,“母亲,真的有那一天,你跟我走吗?”

“我希望可以。”

简单的一句话,我品出的却是难言的苦涩。我知道她想说的,她不想成为我的负累,真的到了那样的时刻,她是否会再一次的舍弃我?

“母亲,可还记得我的父亲吗?”换了一个话题。当我说出来的时候我又后悔了,这是另外一个禁忌,现在的场景有些尴尬。

她对我很慈祥的笑了,我从她的脸上依稀可以见到当年艳绝天下的美。

“不记得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久的我已经忘了。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多,有些事情也就淡忘了。”她拿起我的书,随便翻了翻,头低着,仿佛在看书,“书不是很新,这些年王儿没有荒废功课。”

“后宫事情虽然繁杂,毕竟到我身边的少,无事可做之后,只有读书了。”

“读书必然明理,相信王儿的修养已经增进了不少,不若原来那样急噪了。”

“母后过奖了。”

“每个母亲总是希望孩子可以平安一生,至于荣华到在其次。”

我静静的听着。

“无论经过了什么样的苦难,生活总要继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