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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传—断剑(14)

这是我又一次听到了这样仿若诀别的话,不由我注意了起来,“母亲这是......?”

“做人母亲的总是担心很多,以后王儿有了子女,母亲的心事你就明白了。好了,先不说这些了,这些年也没有见你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形王儿也要做到心中有数,方好办事。”

“这个自然。”

“轩王世子的母亲依然是侧妃,这么多年了,轩王,靖王也没有另立王妃。你们总是兄弟,该关心的还是要关心一些的。”

“这些儿子记下了。”

“咳......人老了自然多话,不过我的话也不是多余的,少结怨,在那件事之外,能让的,也就让着他们些。”

“儿子记下了。”

“我累了,你也歇了吧。”

她坐后她的椅中。这些话引起了我心中的不安。母亲毕竟经过了如此过的变故,应变后宫中的机械阴谋,她很有经验,有些危险她甚至有了预兆。她今天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失而复得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得而复失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当我看着芙后安静的躺在床上,苍白的容颜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嘴角甚至隐隐有一抹殷红,这时的我本应当直接摔碎了我面前的任何东西,宣告至高无上的郑王的怒气,然后找出这次暗杀的真凶,将他和他的家族狠狠的治罪。这才是一个为人君,为人子应该做的事情。但是事实是,我什么也没有做,甚至连我的脸上也没有表现出应该出现的哀伤。

芙后对于今天的结局必然已经知道的很清楚了,禁宫沉浮近二十年,什么样的情景她都可以想到,甚至预料。她的结局她不会感到恐惧,她感受到的是一种清醒的痛苦和无可避免的悲哀。

身后是一队侍卫,美其名曰保护我,实则为监视。

我终究太过轻敌,棋差一着。养在深宫的我凭借一些纸上谈兵的技巧妄想全身而退,现在看起来真是幼稚的可笑。

王,太后由我们来照顾,您玉体精贵,这样的地方不宜久呆。

不想我看出这样事情背后的真相,我岂会不知,我是幼稚,但不愚蠢。

本想说时至今日,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可一想到那日太后的教导,这样负气的痛快话只好压在心底。

缓慢的点了头,算是答应,一会身,不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鎏苏。

一瞬间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数年不见,论礼应该先打声招呼,可现在性命难保,这样的礼数可以避免了。

郑王,请您到薇音殿。

现在的鎏苏已经是大将军了,大权在握。我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当时如果笼络了他,今天不至于这样苦无救兵。

我什么也没说,跟着他们走了。

阴暗的宫殿甚至还留有祖母灰暗的影子,我和衣倒在了床上,现在的我实在不想动脑筋想任何事情。感觉到有人将被子盖在了我的身上,我也没有睁开眼睛,因为我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我不想任何人看见我的脆弱,不管他是否是我曾经信赖的人,或者是无情背叛我的人。

很久之后,很久之后,天也黑了。

我的神经一直处在一种半清醒半昏沉的状态。我在回忆,回忆我从出生到现在这二十三年来的岁月,浮浮沉沉,没有一天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太懦弱了,太空虚了。

他醒了吗?

轩王殿下,还没有。

那,你先下去吧。

听见脚步声音走远了,我从被子中抬起了头,意料中看到是毓轩。

理应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我现在的处境怎容我如此放肆。

他很温柔的抱起了我,把手扶过我有些汗湿的脸。

哭过了,眼圈还是红红的。

刹那间,我有了个主意,向他服软,可以暂时麻痹他。

我摇了摇头,将头埋进了他的怀中,全然没有当年朝堂之上与他对视的盛气凌人与不可一世。

母亲也走了,就我一个人了,就我一个了。这话是我心中所想的,说着,自己也陷了进去。当真到了动情之处,全身轻颤,不能自抑。

他轻轻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话,我懂了。他历尽沧桑,如今我这些手段当然不放在眼中,现在更是挖苦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早知今日我必斩你于午门之外,那样我们都省心。

那是我的错吗?

3、断剑 ...

他将我的脸捧起,对着他,不会是我的,你为什么不理解我?

我甩掉了他的手,当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杀了瑶光,控制了整个禁宫,软禁了我。母后的死虽然不会是他亲为,可和他绝对脱不了干系。这样的局势下,我还能说些什么。

我背对着他,想下床,可他从我身后抱住了我。

毓白,我该怎么办?

废了我,或者,直接杀了我。

现在的我对他彻底的绝望,连和他做戏的心情也没有了。一个人,到了他什么都得到的时候还在这里推卸他以前犯下的过错,这样的人当真有反思的一天吗?

明显感觉他的手越来越紧,我几乎无法呼吸。

你当真这样恨我,不给自己留半分活路,即使死也再所不惜?我们之间当真没有半点转机?

三哥。

这是很久以前的称呼了,那时的我们都还是单纯的孩子。十三岁后,我一般不这样称呼过他。他好象也被唤起了以前的记忆,柔声问,怎么?

你杀瑶光的时候可曾想过我?

什么?

你杀瑶光的时候可曾想过我?可曾想过那个人是你弟弟唯一信赖的人?可曾想过你的弟弟一直是怎么活过来的?可曾想过你的弟弟今后的日子当如何?你想过吗?

你没有。如果你想过,你不会下手的。如果你想过我们有今天,你也不会下手的。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也不用这样和我假惺惺的了,或废或杀全是你一句话。

皇家的人情本就单薄,更何况是我们。

他冷笑了一声,放开了我。

原来郑王放不开的是瑶光。瑶光狐媚惑主,除掉他是先太后的意思,臣弟也是奉命行事,郑王的责怪,臣弟实在难以承受。

我下了床,在穿衣镜前整理装束。

芙后的丧事,轩王想怎么料理?

那样的问题我不欲多谈,直接跳了过去,反到是他在这样的情形下有些茫然。

芙后是郑王的母亲,自然是极尽哀荣。

朕的寝宫不知轩王是否已经安排妥当?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称呼自己,从这样戏剧性变化中,我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末路。

朕不习惯住在像薇音殿这样的地方。

被杀被囚我只想找到熟悉的地方。

郑王,既然这里不合心意,臣弟自当另外安排。

他站在我的身后,我从镜子中看着他的眼睛。

昔年的斯文少年已经是权倾朝野的毓轩了,原先那平静清澈的眼睛也变的深沉,就像最深色的千年湖底,隐藏了多少的秘密和心计。

我无意识的走到镜子前面,用手指描绘着他的眼睛,我知道我现在的行为多像在挑逗他,可我只想记住那双眼睛,记在我的心中。如果,如果有来世,看到这样的眼睛,我会逃,逃的远远的。

他仿佛被触动了。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可以成就刻意打算而成就不了的事情。他过来,握住我的手。

毓白,可想与我共享河山?

我知他此时的话是真的,我知他为了这样的话下了什么样的决心。可我已经没有心力了,我不能在这样郁闷的王宫中进行我原本就苍白的人生。

缓缓的,我摇了摇头。

放了我。

这是我第一次明白的说出我想要的。

我放弃毓白这个曾经代表王权的名字,放弃轩辕这个神圣的姓氏。从此,我们之间的恩怨都成为过去。我不会再记恨你,我会爱你如我的哥哥。

感觉到他的愤怒,我却依然平静。

他笑了,笑容没有到达眼中。那深沉的眼睛依然深沉。他轻揽住我的腰,挑起我的下巴,轻吻我冰冷的唇。我依然生涩,王宫中到处充斥的糜烂没有感染到我。这几年,我的生活有如苦行僧。

他的吻很带挑逗性,可我没有反应。

知道我的母亲临终前说了什么吗?

他的鼻间甚至很亲昵的在我的脸上蹭了蹭,问我,知道吗?

不知道。

她说,她很讨厌芙后的美貌。芙后的美没有语言可以形容,那是一种让人望尘莫及的,另人想毁灭的美貌。你越来越像芙后了,甚至神情也是那样的清冷。当年要不是父王对你动了欲念,我不会轻易出卖你的。我那样讲,只是希望父王念在我和他父子一场的情分上,放过你。可你又是如何报答我的。

你为什么抱别人呢?不要对我说,你是个男人,你有你的欲望。

我们的声音都很轻柔,轻柔的像春天里的风,轻柔中带着春寒的料峭。

毓靖说你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原谅别人的人,我们一起长大,他知道的,我也知道。你可知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我沉默了。我知道,我知道。那是为了先王殉葬,可旨意是我的母亲下的。我不知道当时母亲是什么样的心理,可我知道她容不下先王的任何妃子活在这个世界上。她不爱他,她恨他。可同时她也是被毓轩害了,后宫的恩怨当真是理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