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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传--飞天(初版+终版)(3)+番外

和苏看见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一件正红色披风搭在他的手臂上。

秀远走到那排高高的书柜面前,从容的打开,从一个格子中抽出一个盒子。那个盒子是紫檀木雕刻的,用黄金做装饰,靠近锁头的地方雕刻了一朵牡丹花。也许浸了香料,一拿出来,顿时闻见暗陈的幽香飘了过来。

殿下,您要找的东西,在这里。

和苏没有接那个盒子,转身走到了床前,把手中的披风小心叠整齐。

这个是母后的披风,已经二十年了,红色都没有褪,依然光艳如初,……,不过我也仅有这一件披风了,其它的,……

母后大殓的时候都烧掉了。

顿了顿,然后接着说。

秀远,你手中的盒子扔了吧,那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说完他笑了。这是和苏许久未见的笑容,竟然有些单纯的天真。

好了,剩下的你叫他们收拾吧。

和苏边说着,边用一个樟木盒子仔细把红色披风装了起来。

我们天黑前动身,奚朝大祭祀在等我们共进晚膳。

和苏说他要到偏殿小睡一会,虽然昨夜睡了,但是一直以来的习惯是白天休息,一时也改不过来。晌午刚起床,吃点茶点却又感觉到了倦怠。秀远感觉现在的和苏很快乐,虽然没有雀跃的表情,但是从他的眼底向外都散发了一种清澈的愉悦,仿佛三月的泉水,在解冻的冰凌下缓缓安静的流动着。

这样的神情,他只看见过一次,那是五年前了,……

那个时候,琦御还在呢。

想起了琦御,秀远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盒子。

这个盒子是琦御留在人间唯一的东西了,只有盒子中的信笺还在证明,那个人,曾经真实存在过。

5

5、五 ...

太子和苏一行人到达神庙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奚朝迎出了神庙大门外面。

奚朝是历代大祭祀传承的称号,其实他们曾经每代人都各有名字。但是当他们成为郑神庙的祭祀后,他的名字就如同风中飘散的碎纸一般,消散在所有人的记忆中,现在人们仅仅知道的,就是奚朝这个称谓了。

现任的祭祀看不出年纪,中等身材,清瘦的面颊上镶嵌了一双暗夜一般的眼睛,纯正的黑色,没有一丝的杂质。他穿了一件很普通的蓝色袍子,轻软的衣襟在早春的冷风中被吹起,微微翻动着。素白色的手握在一起,一记长辑几可及地。

殿下,一路辛苦了。

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厚重,如远山传来的暮鼓晨钟。

和苏跳下马来,走到他的面前亲自扶起他。

奚朝大祭祀,久违了。我打算在这里叨扰一年,打扰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奚朝曾经是和苏的老师,他们之间的话比常人更亲密一些。不过这次和苏没有注意到奚朝眼中一闪而过的一抹幽光。

祭祀把和苏迎入了殿堂,问他,太子准备在这里祈福整整一年吗?如果太子是个闲散宗室,那奚朝也不必说什么了,可是,太子是太子,国之储君呀。……

和苏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仿佛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思索了一下,他拉住了奚朝的手。

师傅,其实,我是累了。林徽太医说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我无法活过这个冬天。至于储君什么的,……,师傅,我在父王心中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您也知道。储君这话,以后也就不必再说了。

到这里来,因为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我不想再如此沉沦下去,也不想就这样死去,我想活下去。

和苏认真的眼神如明月映照在深潭,奚朝竟然不敢直视。

这样啊,……

太子,这样也许你会放弃很多东西,声望和权力,这些都是自你出生就被赋予的,你当真舍得?

和苏笑了笑,没有说话。原本他以为自己会高兴的,可是眼角的潮湿却流露了太多真实。

舍得,舍不得,又如何呢?

他可曾得到过?

晚膳很清淡,也很精致。十六样细点盛在白瓷托盘中,散发着诱人的味道。和苏最喜欢的一道水晶包,陷中的油已经浸润了包子皮,晶亮晶亮的,包子顶上点了一抹红色,为这个几可透明的包子增色不少。绿色粳米加入了红色的人参果熬成粥,光是斑斓的色彩也足让人食指大动,更不要说再加上那样适宜的味道了,和苏吃了满满的一碗。

真好吃。是师傅动手的吧。真的很怀念当年在这里学艺时候的情景呢,那个时候师傅也会煮上一锅粥,然后我们两个把它吃光光。我甚至连锅边都舔了呢。

和苏笑的像个小花猫。

奚朝也吃了点,然后温和的说,今晚先住在御华殿,那里好安排侍卫。

不用麻烦了,我还住在原来住的地方就好。

和苏又吃了一个水晶包,边吃边说话,由于嘴里有东西,话说得都不清楚了。

殿下原来住的地方还没有收拾出来,明天就好了,今晚就请先将就一下。

奚朝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和。

和苏咽下了最后一个包子,答应道,不委屈,不委屈。想当年连暗房子都住过呢,这些算什么。再说,御华殿是神庙七座大殿最华贵的一座了,怎么能说委屈呢?

殿下喜欢就好。

奚朝放下了碗筷,用绸巾擦了嘴角然后端起了茶碗,轻轻的喝起茶来。

6

6、六 ...

和苏透过打开的窗子看着外面的天空。夜空是稀薄的,黑的透明,月光的照射可以看见浅色的云飘来荡去,外面还有些微风,吹的院子中刚刚长出嫩芽的树枝发出细微的声音。

秀远站在他身边,无论在任何地方,任何场合,秀远都不会站在和苏超过五步之遥的地方。

多年来,这是一个习惯。

他们其实并不多话,至少有的时候和苏宁愿自言自语也不聊天。这种时候秀远总是安静的听着。和苏总是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可是秀远反而感觉他跟和苏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了,因为和苏翻来倒去的说的都是那几件事情。

六王叔送的很漂亮的一只巧嘴八哥,不到三天就会说万寿无疆,可惜,到第七天的时候,它饿死了。

然后是离王后留下的一张古琴,刷的是红色的明漆,声音很低沉,不过和苏不会弹,只能隔一段时间就拿出来让琴师调整一下,再演奏一首高山流水。后来那个琴师不在了,琴也毁了,这几年中,这个故事已经没有人提起了。

想来想去,总感觉和苏说过的话很多,可是记忆起来的却不多,他的话大多都是废话。

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很多,两个人却都感觉很孤独。

和苏德表情和平时不一样,他的声音更低沉,也更安静了。

我的第一个女人是父王强加给我的,我并不想要。其实有很多事情我都不想做,可是父王的一句话,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仅仅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人不寒而栗。

也许我真的很糟糕,连自己的父亲都极度讨厌我。为了对母亲的一个承诺,他不能废了我,其实也感觉很困扰吧。

我还真是个麻烦呢。

原来感觉很伤感,不过要是放开了,其实这些并没有什么。

这一年过去了,我再回去的时候,恐怕一切都不一样了,……

迎接我的是什么呢?

一纸废我为庶民的诏书,还是,一把利剑呢?

秀远在和苏累了的时候,给他披上了被子,然后劝了一句,夜了,殿下也早些休息。

和苏回过头,晶亮的眼睛看着他。

这么早睡,还真的有些不习惯呢。

殿下会喜欢的。

希望如此。

奚朝站在神庙前那片空旷的土地上,很远就看见一个暗夜骑士从禁宫方面飞奔而至,尘土在他的身后卷成了一股旋风。

他是郑王身边的禁卫军统领廖凡,不是特殊的任务他绝对不会离开郑王身边半步的。

廖凡滚鞍下马,在奚朝面前单膝点地,算是行了礼数,马上站了起来。他的手里拿了一小坛红绫封住的酒。

奚朝大人,这是郑王命下官漏夜送来的。

说着把酒双手捧到了奚朝的面前。

郑王还有什么旨意?

奚朝接了过来,清幽的酒香隔着封倾泻了出来。

是江南春?

郑王送着酒给太子?

是。郑王口谕,说,……

他低下了头,然后有些艰涩的说,说这里不适合太子,要太子不要再胡闹,搅扰了奚朝大人的清修。太子可以住几天,但请太子于五日后务必还朝,参加萧王殿下的冠礼。

大人,下官马上要回去,肯定大人给下官一个回复。

奚朝握紧了手中的酒坛。

请回复郑王,五日后奚朝和太子一同返京,为萧王殿下加冠。

廖凡点了一下头,转身要走,可是迟疑了一步。

大人,殿下那里,就拜托大人了,……

请大人照顾好殿下。

廖大人,你逾越了。

廖凡没有说话,上马走了,和来时一样。

月光如流动的银。

奚朝站在他已经住了二十年的地方,有些寒冷和陌生的感觉。

同时,一种很奇异的熟悉贯穿了他的神智。

一切如他预料。

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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