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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传--飞天(初版+终版)(4)+番外

郑王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和苏是他心底永远无法面对的恐惧。他们之间的纠葛,只能到一方死亡的那一天了。

会是谁的离去先打破这样的僵局?

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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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萧王翊烜今年刚满二十岁,五日后是他加冠大典。原本王子在二十岁加冠后才可以裂土封疆,不过翊烜除外。他在五年前就已经获得萧王的称号,并且得到了郑王一座离宫做为王府府邸。郑王的心意不言而喻。尤其是这次的冠礼,不但让只为太子册封大典和郑王登基大典才出现的奚朝大祭祀主持,并且还加设了太庙祭天的礼节。这样高的规格仿佛在告诉群臣一个很隐蔽的信息,原本不可改变的传统正在变更之中。

翊烜最近很是春风得意,可是他刚得到的一个消息却让他捉摸不透父王的心。五日后,那个原本要在神庙清修一年的太子随同奚朝同时返京。朝堂上其他人只当太子亲往太庙请祭祀大人进京的,可是翊烜清楚地明白,太子当初是真的打算在神庙常住,只是郑王的诏书让他回京而已。

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理由呢?

当时传旨的是从来不离郑王身边的廖凡,可见旨意的非比寻常,那当时诏书上说了什么呢?

翊烜有点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他最近唯一有一点烦恼的事情,不过这一点事情却不足打破他的信心。

此时的翊烜端正的立在书案前面,手中的狼毫饱蘸了墨汁,“宁静致远”四个大字一气呵成。然后他放下了笔,对着这字看了看,并不满意。

他的侧王妃翎意纤白的手把晶石镇纸拿了起来,卷起这幅字,重新又铺了一张雪浪纸,这才对他说,王爷,您现在的心情不适合写这四个字。大好的前程呈现在王爷面前,心情澎湃是必然的,如何清心寡欲呢?依妾身的看法,王爷似乎更适合写“万壑松涛”。

翊烜抬起头,看了看书房墙上挂着的字,就是“宁静致远”。原来只看着写的不错,正楷书写,优美工整。可是最近越来越发现字中透露的一种气息是他无从掌握的。

原来是无法感知,所以不知道;现在是知道了,却看不清楚字背后隐藏的什么。

那字,是奚朝大祭祀写的。

方外之人,毕竟和我们不同。

他这样想着。

也许在冠礼之前,我应该去看望一下这个大祭祀。

奚朝二十年来没有踏出神庙一步,翊烜一直想结交他,可是却不敢越矩。这一次,算是机会成熟了,但是,神庙那么小,和苏又在那里。和他在这样的情形下相遇,是否合适呢?

想到这里,他对翎意笑了一下,然后说,今日无字,看来我这个妙手也不能偶得了。唤人进来给我更衣,我要进宫见见父王。

江南春原来是金陵烟花巷里用的酒,因为有很强的催情作用,所以一般人很少喝。再加上这种淡绿色的酒本身就酒劲很强,有的人闻上一闻就可以大醉三天人事不省。可是说来却也奇怪,世上总有一些人例外,他们饮江南春如饮清水,不会被酒香所迷,也不会被春药所惑。

和苏就是这样的人。

秀远对这酒很敏感,他不会因为闻到酒香就困倦不安,甚至他还可以喝上一小口来品尝一下味道,可是他不能多喝,一般人有的反应,他全有。

和苏曾经看见过他喝过这酒后的样子,在他醒来仅说了一句,你心事太杂。

对于这话,秀远很赞同。

清晨秀远在和苏起来后去准备早膳了,可是当他回到御华殿的时候却闻见江南春浓郁的酒香,一颗心也被掉了起来。

和苏的行李是他收拾的,里面并没有酒。

和苏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喝酒了。

这酒,究竟是哪里来的?

赶紧推开了门,就看见奚朝站在和苏的床边,而和苏斜倚在靠枕上,左手执壶,右手拿着一个白瓷碗,缓缓的倒着酒。

青绿色的酒漫了碗底,和苏放下了酒壶,在托盘的描金琉璃盏中拿出了几块碎冰,放入瓷碗。

师傅,其实这酒已经被冰镇过了,本来不能在酒中再加冰块的,那样就会冲淡酒香。可是加了冰块会让酒味发散的更快一些,也可以冲淡药味,味道反而更好了。

和苏把手中的瓷碗递了过去。

师傅要不要试一试?

奚朝摇头,转身的时候看见了门边站立的秀远,然后面无表情的走了。倒是和苏一直怡然自得,小心的品着含在嘴中的酒,却在奚朝要走出大殿的时候吐出了酒,砸碎了酒碗。

奚朝,我恨你。从此你不是我师傅!

和苏的声音一向低沉,这次却是如细铁丝一样的尖锐,直颤人的心尖。

殿下,臣从来都不是殿下的师傅,臣只不过是个祭祀而已。

秀远看着他的背影,竟然有一种想拦住他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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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神庙是翊烜以前不能涉足的土地,就如同神庙象征的权势一样。但是今天,当翊烜停马在那片宽阔的神道前面的时候,看着堪称壮观的神庙大殿,他的脸上有志得意满的怡然。

毕竟是轩辕家的人,喜怒都是淡淡的。

下马通报了姓名,有小童把他领到一个种满了桃花的院子中,在门口的时候对他说,萧王爷,这是重地,我们是不能进去的。然后留下了他一人。

翊烜看了看这里,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入了花海。

他没有见过奚朝,只感觉他大约人到中年,所以在看到一株桃花前站立的一个人的背影就认为是他了。

那个人穿的是深蓝色袍子,很素,仅在袍襟袖口用金线绣了海浪的花纹。没有束冠,头发用绸带随便扎起,垂在后背。双手背在身后,右手中却拿了一把剪刀,看来是用来修剪枯枝的。

翊烜在打量他,没有开口。那个人给人的感觉很静,仿佛天地万物除了他眼前的桃花之外空无一物。几十年的清修,功名杂物都被排除在外了吧。

奚朝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那个人看着桃花,在思索些什么,然后,慢慢举起了剪刀,比划了几下。翊烜看见了他的手,握着剪刀的手白皙修长,更重要的是,那是一个年轻人的手。

好奇怪。

那个人看了看,然后放下了,最后他走进了桃花,手起剪刀落下,剪掉了最繁茂的一枝。当花枝从树上落下后,翊烜竟然发现,这株桃花增加了原来没有的空灵。

他的手,真的很神奇呢。

翊烜趁着现在的空当,上前一鞠躬,轻声道,翊烜拜见奚朝大人。

因为拿不准应该用什么样的口气说话,所以说的有些不伦不类。

那个人转过了身子,有点惊讶。

奚朝出去了,也许到晌午才回来。门口的小童没有告诉你在大殿等候吗?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翊烜抬起头,看见的是令人眩目的面容。

是和苏,清醒后的和苏。

翊烜从来没有想到世上真有人长的如宝石般璀璨,而那个人,竟然是他曾经无比蔑视的废物。

殿,……,殿下,……

他竟然口吃。

和苏对他一如既往,他看了看天空,然后慢慢说道。

还早。

也许奚朝中午才能回来。你既然来了,就到大殿休息一下。骑马到这里要两个时辰,也累了吧。

翊烜从来没有想过跟和苏在这样的情形下相遇,他也不知道到底应该说些什么。和苏看了看他,走到了他的前面,回头说,跟我来吧,你第一次来这里,应该不认识路。

这是这么多年来和苏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而翊烜的感觉竟然有些无言以对,也许他应该感慨一番,天家无父子。不过他不认为自己是这样无聊的人。

和苏推开了院子的大门,秀远就站在外面。当秀远看见和苏身后的翊烜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

殿下,臣不应该让殿下一个人独处的,臣的罪过,请殿下责罚。

翊烜感觉有些好笑,秀远原来也把自己看成是和苏的对手,和自己一样呢。倒是和苏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只是把手中的剪刀递给了秀远,然后用双手拍打衣服,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他说,秀远,去和厨房说,今天萧王殿下过来了,中午的时候多加两个菜。用干辣椒炒一个杀半斤,再熬一份鲫鱼汤。

如果说刚才的时候,翊烜还有些轻慢的话,现在他突然感觉,他仿佛完全不了解和苏。和苏随口说的这两道菜的确是他最喜欢吃的。杀半斤是一种野鸡,生长在山涧旁边,吃坚果长大的,味道香嫩无比,如果用辣椒一炒,那种嫩会变成一种松脆的香味,翊烜每次吃这菜都会多加半碗米饭的。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和苏知道。如果旁人说出来翊烜都不会这样的吃惊,可目前随便可以说出他喜欢吃什么菜的人是和苏,那个原本他认为是废物的和苏。

和苏能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说明他的喜好,他的优点,他的弱势全部一清二楚,可是他对和苏可以说一无所知,他们比陌生人仅仅好一点而已,甚至刚才看见他的背影都无法认出。

可怕的感觉。

一种被透视的□,还有就是对和苏一无所知的恐惧。

翊烜,这些年你都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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