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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传--飞天(初版+终版)(53)+番外

日朗的声音和他的样子一般冷俊,他只说了“殿下”两个字算是对和苏的见礼,和苏并不以为意。

有人牵走了和苏的马,喂草洗刷,而和苏手中持着飞天剑同日朗走向水边最大的帐篷。

“这次来的军队都在这里?”和苏问着。

“不。都驻扎在雍京城外的平原上。那里一望无际,没有遮拦,并且人多口杂,不能在那里谒见殿下,只能委屈殿下到这里了。”

和苏一笑,说到,“不碍的。”

日朗让和苏到帐篷里休息片刻,可是和苏说,“不用,我说完就走,这个地方也不能久待。”他转身看着日朗的眼睛说,“日朗,我要调动神宫的军队,就在初一祭天那日。你从雍京北门入城,围住禁宫还有净土寺。”

“是,殿下。”日朗的口气中没有迟疑。

和苏反倒迟疑了一下,他说,“不问我什么吗?”

“我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殿下。”

“也许我让你做的,是背叛大郑王朝。”

“殿下,我并没有宣誓效忠郑王,我的誓言是对你,太子和苏殿下。”

日朗的眼睛是灰蓝色的,就像和苏手中飞天剑的‘沧海日升’在晨曦中闪动着坚定。

和苏想起他离开神宫之前的那个夜晚,在岐山顶峰,他俯瞰着朝阳下的广袤山川,望向雍京的方向,如同呓语一般的话从他的薄唇中说了出来。

而今,多年过去了,和苏面对日朗再次说出往日的话语,“给我这片江山。”

日朗这才单膝跪在和苏身前,用他冷峻而坚定的声音说,“这正是我要做的,殿下。”

和苏回到雍京城外的时候,鸡已经啼叫,雍京守城的士兵放下了掉桥,打开城门。其实现在可以进雍京,不过因为为时尚早,可能会受到比较严格的检查,和苏没有冒险。

一辆绿呢遮棚的马车停在雍京西边的一片树林中,这样的马车随处可见,和一般富户出行用的一般无二。

和苏来到这里,绿呢马车前有个少年赶紧上来牵住了和苏的马,和苏把手中的缰绳递给了那个少年,自己翻身下马。少年拿过了一个包袱,里面是另外一套锦袍,天青色的,上面绣着几片浮云。

因为去见日朗,所以和苏身上是黑色的绣龙袍,这样进雍京就会多了一份的危险。

和苏换好衣服,把这些东西外加飞天剑一并交给了那个少年,对他说,“你先回别苑。等今天晚上的时候再到东宫来。”

少年点头道是,骑上了和苏的马调头奔向太子别苑的方向。

隆冬的早晨布满了冰晶般的迷雾,和苏活动一下僵直的手脚,看着自己呼出的气都是白烟,而近处的树枝上挂满了白色的雾菘,远处是雍京黑色粗砺的城墙在晨曦中越发显得浓重。

天光已经逐渐明朗,碧蓝如洗。

和苏坐进了马车,对赶车的老车夫说,“走吧。”

老车夫长鞭一挥,马车走出隐没的树林,朝向雍京迤逦而行。

雍京,萧王府邸。

翊宣离开东宫已经七天了,这几天当中萧王官邸一片繁忙。各部郎官走马灯一般,几乎要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到最终送走了户部的侍郎,翊宣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他赶紧叫过王府的一个小太监吩咐他把一包人参送到东宫去,本来想睡一会,可是缎棋带着郑王的圣旨赶到,让他先出城去见一下神宫的日朗上将军,没有任何军事方面的交接,不过是代表天子去慰问。这个差使看似并不重要,不过顶着‘代天而行’的旨意,就显得隆重无比。

翊宣换上黑丝绣龙纹朝服,带了近身侍卫骑马由雍京天街出城。

雍京西门内外等候出城进城的人,车马排起了队,但是人并不是很多。

和苏的老车夫勒住老马,绿呢车缓缓停了下来,和苏挑起棉帘看了看外面,有些人声嘈杂,雍京西门就在咫尺之间,这才隐约放缓了绷紧的心。他对老车夫说,“不用着急了,慢慢等,不用一刻钟,约莫辰时就能进去了。”老车夫道了声是。

这些天进出雍京盘查很严,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也就是小年,原本进出的人并不多,不过每一个都是仔细问清楚了才能放行,所以比和苏预计的要慢一些。

守城的士兵是几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其中一个过来问老车夫,“车上还有人吗?”

老车夫连忙从车辕上下来,笑着回话,“有。是女眷。”原本一说车上是女人,十有八九只大致看一看车的周边会放行了,不过今天那个兵士也不知道怎么了,还继续问,“是谁呢,你媳妇?”

车里的和苏一听,感觉有些麻烦,要是他们真的掀起车帘子看还真的不好糊弄过去。

他现在给郑王,满朝官员,所有人的印象就是‘在东宫养病’,要是真在雍京西门出什么事情,就是功亏一篑。可是从人群中混进雍京又是唯一可行的方法。雍京城墙高十丈,如今又是非常时期,城墙上的兵士都是固定站排,间隔十尺就站一个人,夜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翻越城墙,无论和苏的轻功是否很好。他也不能让守城的将军通融,一来那个将军未必就有这个胆量,再来,谁也不能保证别人的忠心,所以更加危险。

和苏正想着,就听见老车夫说,“……,军爷,这是我家老爷的小夫人,刚从老家接来进城过年的,所以,……”说道这里,老车夫的声音又低了低,“虽是如夫人,可是行李本来就不多,军爷,我们不能说太大声音,又会惹小夫人伤心了,……”

相比是方才问起怎么没有什么行李的事情,和苏听到这样的说辞不禁有些想笑,那个老车夫原本是雍京城外乡村里的一个老绝户,十年前和苏看他很可怜,于是留下了他,让他再太子别苑做一个看院的老仆。平时看他木讷,没想到现在倒是临阵不慌,进退有度。

那个士兵也算有礼,他说,“老人家,如今雍京九门进出的人我们必须查看清楚,请贵府如夫人下车,等我们看一眼车里面,马上放行。”

话说到现在,如果再阻拦,势必会引起怀疑,不过和苏却也着实不能下车,匆忙之间,和苏把头发扯散了,就着车子里面的薄被把自己裹了起来,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老车夫挑开了绿呢车的帘子,说,“小夫人,军爷要您下来一下,他们看过就放行了。小夫人,小夫人,……”说完放了帘子对外面的人说,“军爷,我家的小夫人看样子赶路累了,已经睡了。再说她的身体一向不好,不能见风,军爷能不能通融一下。”

年轻士兵看着老车夫的脸,黑红色的,皱纹满布,他想从中看出心虚,不过面对一个憨厚的老人,年轻士兵无法就此判断他们是否可疑,即使士兵的要求遭到了再三推辞。

士兵的手指已经触摸到了绿色呢布帘子,可是他们身后一阵大乱,雍京西门完全大开,一队铁骑飞奔而出,却在这里受到阻挡。领头的骑士急忙勒住战马,那匹马无法立刻停住,只能围着绿呢车绕了一圈,所幸没有伤着人。可是和苏的老马却惊了,老车夫饶是力气大,也有些力不从心。老马有些狂躁,开始原地转圈,老车夫要把它拉到一旁,它就是不听使唤。

骑士手中马鞭指向那个守城士兵,“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挡在这里?”

守城士兵说,“这是要进城的马车,需要仔细检查。”

骑士手中持着缰绳说,“先让一下,萧王爷奉郑王圣旨出雍京,马上就到。”

老车夫喊着,“不是我不想让,是它不听我的,军爷,……”

和苏躺在马车里,感觉天旋地转的,他的手抓住了车棚的框架才不至于被甩出去。心说,今天还真是背,回去以后要焚香驱邪才行。

翊宣马出雍京的时候看见官道上一驾马车被马拖着打转,而一个车夫装扮的老者拉住马嚼子却怎么也停不下那匹受惊的老马。他手一挥,让身边的两人赶紧过去帮一下那个老者。萧王府近卫军一左一右拉住了老马的缰绳,总算稳下了它。

老车夫连忙远远向翊宣跪了,连连磕头,不停地道谢。

翊宣下马,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那个半旧的马车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年轻的守城士兵跪下回话,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又说,“卑职奉九门将军的军令,这几天进出城门的车马行人都要仔细检查,而据这个车夫说,他家的夫人身体不好,不能见风,所以我们正在僵持。”

老车夫一直在太子别苑,他见过翊宣,不过幸好翊宣不认识他。老车夫叩头说,“大人呀,不是我要抗面,实在是我家的小夫人身体太弱,一直在乡下老家养病。老爷说要接她过来过年的,这都年根了,病再重了就不好了。”

和苏听见外面发生的所有事情,他也听见了翊宣的声音。他的手指拨开遮挡自己的薄被看着马车上的绿呢帘子,一时之间,心中竟然什么都没有想。

翊宣看着守城士兵和老车夫,问了一句,“你家如夫人得的什么病?”

老车夫回答说,“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换了好几位大夫。可是一入冬就开始头疼,头上掐出好几个红引子都好不了。手脚冰冷,有的时候还抽搐,有些轻微的咳嗽。”老车夫的话触动了翊宣,他口中轻说着,“这样呀,……”一面走到马车前面,微微掀起了那个帘子,只透过一个极小的缝隙看向里面。老车夫低着头,但是他的手几乎要抠进泥土里,心也砰砰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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