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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传--飞天(初版+终版)(54)+番外

翊宣隐约看见里面有一个人,漆长的头发胡乱蓬着,鹅黄色的被子裹住一个瘦弱的身体,一股极淡的药香逸了出来。他连忙放下了帘子,又问那个老车夫,“都用什么药呢?”

“大夫给的方子,都是补药。用党参,茯苓什么的。”

翊宣对老车夫说,“如果可能的话,对你们老爷说,冬天用些人参还有冰片,对头疼很好的。”

老车夫一听,有些懵,没有叩头反而抬起头看着翊宣。翊宣淡淡笑了一下,只有他知道当时那种极淡的感觉,然后对守城士兵说,“放行吧。”表现的有些丈二和尚的老车夫在守城兵士的催促下,赶着马车走了。

翊宣看了看那个马车驶进雍京城门。

他突然想到了和苏,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本来想在东宫多留一段日子,可是现在六部的事情繁杂如牛毛,他甚至连再去东宫的机会都没有。也不知道和苏现在身上的伤好一些没有,头还疼吗,晚上睡的时候是否还怕冷,还有,……

“殿下,……,萧王殿下,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要赶紧启程了。”

翊宣的近卫军官在他身边提醒他,翊宣这才从自己的想法中醒过来。

他翻身上马,一带缰绳,对身后的部署说,“走吧,晌午的时候要回宫缴旨的。”

进了雍京的那个半旧的马车停在了路边,和苏从一个缝隙中隔着城门看着城外飞奔而去的萧王铁起,沉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然后,他放下了帘子,对老车夫说,“回东宫,老蔺,这次多谢你。”

老人想要说什么,但是他知道现在这里还是城门范围内,所以什么都没有说,一咬牙,驾起了马车。

这两日没有下雪,入夜朔风下的雍京却更加寒冷。

净土寺是王家寺院,阁楼大殿都是按照行宫规格建造,钩心斗角飞檐石壁无一不精细,回廊上的壁画都是用黄金铸成水混合着水银一点一点描画出来世间人们对极乐世界的想象。

内堂中的奚朝从怀中拿出一个翠绿色玉石的镂雕小瓶,倒出几粒丸药,含在嘴中,这才感觉身上有了一些力气,最近他总是恹恹的,手中的子空剑就越发感觉沉重了。

这次下岐山,奚朝从神宫祭坛上摘下子空剑,随身佩带。这是大郑历代主祭司传承的宝剑,象征了奚朝的权威。

事隔二十年,奚朝还可以清楚的记得当年自己的师父,也就是上一代奚朝大人将这柄

24、第四章 子空 ...

剑交于手中的情景。

他的师父,终年也不过四十五岁。

那时候的他,抛弃了夜罗这个名字,承袭奚朝这个名号。

他曾经天真的想到,如果历代奚朝祭司都同时活着,人们一定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不过幸好,奚朝同郑王这个称号一样,在同一时代,同一片土地上,绝对不可能出现第二个。

郑王弥江三年的冬天,岐山上一片白雪皑皑。

神宫正殿中,鎏金的神像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隐藏在缭绕着的烟火之后。夜罗跪在大殿正中的蒲团之上,他的面前只有他的师父。据说,这里是神的殿堂,外人是不能进来的。

师父的声音沙哑而虚弱,他在讲述着历代传承下来的戒律。那些如大郑宗法一般,都是用刀刻在神宫的大殿的石柱上。(汉诺拉比法典)

夜罗抬起头,看着他的面前的师父,雪光透过了大殿上的镂空花门,射了进来。

他师父灰白色的脸上是一双黑色晶石一般的眼睛,那是回光返照的象征。死亡的气息笼罩在师父的周身,就如同一层轻黑的雾,挥之不去。

师父冰冷的手指按在夜罗的额头上,另外一只手握住了子空剑在夜罗的眉心刻画出了一个古老的咒符,纤细的血流顺着伤口流淌了下来。

“夜罗,你能放弃心中的仇恨还有情爱吗?”

夜罗的瞳孔忽然睁开,他看着正在死亡的师父,他的师父居然知道那些隐秘的心事。

“夜罗,你爱上了公主,一个绝对禁忌的女人,一段向往世俗红尘幸福的虚妄幻想。”

“放弃这些,也许会让你感觉不安和痛苦,但是,从今天起,你就是大郑的奚朝祭司,成为大郑子民的祈祷者,向护有大郑的神明还有先王的神灵为天下祈祷。”

“忠于你的子民,忠于你的主君,忠于你的信仰。……”

说到这里,他开始剧烈的咳嗽,暗红色的血从嘴角流出,间断了话语。

夜罗眼中的所有都弥漫在一片绯红色当中。

神像在寂静中似乎咧开嘴笑了,他的眼睛狭长美丽,极纤细的兰花花瓣一般。

夜罗以为自己眼花了。

而它似乎看见了夜罗在看它,在一瞬间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似乎在笑着看着这万丈红尘的人世。

夜罗想起了那个美丽而哀愁的公主,他们只见过几次,可是他却把她放在了心里,形成了再也无法磨灭的痕迹。

“……,你,可以做到吗?……”

那声音更加灰败,“……,我已经听见了死亡的脚步声,……”

“忠于你的子民,忠于你的主君,忠于你的信仰。”

“……,然后,你会得到永生。”

夜罗点了点头。他说,“可以,我发誓。忠于我的主君,忠于大郑,无论他是谁,无论他做了什么,……”

上一代奚朝祭司手中双手递过了子空剑,夜罗双手举过头顶,接了过来,神兵入手,那是极冷的触觉。

这是他第一次触摸到子空,很普通的剑,只除了那颗异常浓重颜色的红宝石。

子空剑上的红宝石很深,颜色几乎是黑色的,仅能侧过剑身在晨光中可以闪显出如同被水氲开的血一般的红色。

“忠于你的子民,忠于你的主君,忠于你的信仰。”

“……,然后,你会得到永生。”

什么是永生,就是死亡吗?

年轻的奚朝看着倒在大殿上死去的师父,无声地问着。

净土寺的暮鼓晨钟如同每日朝阳升起一般的准时,钟声回荡在古老的雍京。

奚朝握紧了手中的子空剑,他感觉,这柄剑已经开始逐渐排斥他了,因为它就要拥有一个新主人。

即使前程如同麻一般的纷乱。

只有神明知道,自己刻下的命运轨迹。

25

25、第五章 夕阳 ...

第五章 夕阳

缎棋掀起郑王御辇的帘子,弥江从里面走了出来,玄狐袍子外罩蜀锦龙纹缂丝,衬着他的脸色更外苍白。东宫的太监要向里面通报,弥江一摆手淡淡地说了声,“不用,你们就在这里候着就行了。”说完踏进了这个寂静的院子。

凌晨时分,朝阳还没有升起,东宫在一片深蓝色当中摇曳着几盏宫灯,青砖铺就的地面上凝结着一层薄雪,更显得有些冷清。

和苏寝殿中烛火闪烁,宫门敞开,隐隐还有说话和咳嗽的声音传过来。弥江想了想,停在了大殿外,他对侍立在身后的缎棋说,“你去说一声让和苏出来,怕这么走进去吓着他了。”

缎棋道了声是,连忙走进去传话。

和苏站在大开的宫门前,诈一看见立于面前的弥江,有些不可置信的感觉。“……,父王,……”一句‘你怎么来了’几乎要脱口而出,不过和苏及时收住了,楞了片刻这才似乎醒过来,要行礼参拜,弥江拦住了他。

夜阑星空中几片浮云飘过,在黎明的天空中有些隐约的影子。

弥江抬头看了看天,仿佛在自言自语,“快五更天了,……”然后他看了看和苏,笑着说,“进去再说吧,这里冷。”

和苏亲手奉了茶水,又布置了一小盘宫点给弥江,这才恭敬地垂手侍立一旁。弥江坐在和苏平时坐的躺椅上,身旁的熏炉中散出带着清荷香味的暖风。

弥江双手抚住膝盖对和苏说,“别那么拘谨,我们说是君臣,终归还是父子。”抬手指了指一个绣墩这才说,“坐吧。”

弥江问了和苏最近的情况,诸如身体怎么样,太医都用了什么药,微音殿送来的人参可还好。和苏回答的也谨慎,都是弥江问一句,他答一句,最后当和苏回答完了以后,他们都有一种无话可说的感觉。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时刻,也许他们父子之间的距离过于遥远,他们对这样近似温馨的感觉都十分陌生,那是一道无法跨越却又看不见的鸿沟。

“和苏,明天就在净土寺祭天,你母亲那件红色披风,奚朝祭司想要诵经祈福。”

和苏低着头说,“是,儿臣这就让人送到微音殿。”

弥江手中拿起了和苏放在那里的盖碗,抿了一口温茶,慢慢地说,“先太后,也就是我的母亲曾经说过,你的性格可能最像我,当时你还在襁褓中,我有些不以为然。”弥江说着站了起来,“不过二十年后的现在,也许她说的对。不用送到微音殿了,你直接送到净土寺吧,你的师父他想见你。”

眼前的郑王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伤感,和苏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父亲眼睛中流露出地一种情绪,极淡的。和苏说,“父王,……,我这就送过去。”

弥江微微点了点头,“多陪陪他,奚朝他快要死了。”弥江放下茶碗,站在面前那个小小的几案旁边,“别惊讶我是怎么知道的,那和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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