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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传--破城(网络版+出书版)(9)

已经是夏天了。今年的春天很短,刚刚吹过料峭的寒风,几场春雨后就是盛夏,不过天气不是很热。苏袖府外是一排整齐的柳树,映着灰白色的墙很是好看,可我现在很感激的是,这些柳树可以让我容身。

是子蹊,子蹊从苏袖的家中刚刚出来,一身便装,可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我本来不知道今天苏袖是否在家,可看他跪送子蹊出去后就返了回去。

子蹊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我待他走远了就赶紧到了苏袖的门口。一个小童出来问我是谁。我给了他我的名刺,而他显然知道周离是谁。

大人,请你稍等,我去通报。

算了,我和你家主人也不是外人,我这就直接进去就行了。

我有一种感觉,如果通报了,我也许就和一个真相擦身而过,那个小童想拦可怎么也不敢,我们就这样走到了苏袖的正堂。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旁边的桌子上摆了几个锦盒子,其中一个是打开的,里面是人参。

苏公公,别来无恙。

我的话惊醒了他,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我。

周相,怎么是你?

苏袖长相端庄秀丽,尤其是那双眼睛带了些哀愁,现在这样的表情,很有些迷茫美人的味道,但现在显然不是欣赏美人的时候,那些锦盒是大内的,里面的人参最少值一百万两银子的价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我一眼,便对我身后的小童说,你先下去吧,把住这里,我和周相有要紧事情谈。

是。

那个小童轻轻关上了房门,屋里就我和苏袖。

你,早就来了吧。他问我。

是,我看见郑王从这里出去。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等着他说些什么。

今天的天气还好,不知道大人可有兴趣一起出去走走?还是大人怕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丢脸,不想去?

我看着他,今天才知道他也是个厉害角色。原先他没什么话,在子蹊的面前总是一股卑言屈膝的样子,可我怎么看他现在没有一丝的奴才样,反而隐约中有一丝的凛然,不是小人得志的那种让人看不起的倨傲,而是真正的傲骨。

大人想知道些什么,我也明白,可现在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可否容我一些时日?

公公言重了,下官只是想知道这些是怎么回事情。

郑王刚走,这些东西肯定不是咱家偷的,这些大人可以放心。

下官再糊涂也不会愚钝至此。

我当然知道不是他偷的,我还知道应该是子蹊给的。这些是大内珍藏的长白山千年人参,每一个最少都有九两多,有几个还几乎到了一斤有余,都说人参是七两为珍,八两为宝,而这些都到了十几两,那是千年难遇的极品,单卖都是万两多银子,而子蹊拿这些出来是为了什么?

周大人,您这样步步紧逼是何居心?

居心?我又有什么居心?作为宰相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宰相应该明白什么是包容万物,什么是轻重缓急,这样的事情既然郑王不让我说,我只有保密了,大人有什么不明白的去问郑王好了。

如果让郑王知道我是在公公这里看见的这些人参,那公公也难辞其咎。

都说周相伶牙俐齿,今日一见不同凡响。

我们的场面越来越僵,他看着我,那双堪称美丽的眼睛冒着火花。

苏袖,你,……

我叫了他的名字。我和他都是权力场中历练出来的,任何时候都可以保持一种漠然的冷淡,可今天我们竟然像小子一样口角起来,都是因为我们都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我们无法想象的地步。

我不和你争这些了,大内当真这样缺钱吗?

大内不缺,可是边关缺。新州等地的军饷动辄几百万两银子,那不是小数目。

这些你怎么知道?

宦官怎么知道朝政大事这么详细?

他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推开了后窗。从这里可以看见后花园中的湖,一阵凉风吹来,稍微吹散了一些烦闷。

我知道这些事情是我们这样刑余之人不该管的,可我们也是人,也有感情,也会看东西。周相,我记得我说过让您对王好一些,可您根本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中。

公公,……

让我说完,大人,也许我再也没有勇气说这些话了。昨天在殿上,您的确是说了比平时多的话,没有让王感觉到您的冷漠,可你这样做的目的不是要对郑王好,而是为了保护陆风毅,要打压文相。这样的事情连我这种人都看的出来,郑王自然明白。

可郑王没有归罪,大人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动作竟然如此的明显?你们都把我当成了小丑一样看好戏吧。

不是,当然不是。只是否真心,是否别有所求,这样的事情我很容易分的清楚。可大人这样做,只有郑王会高兴,因为您毕竟肯对他用心了,无论心意是什么,为了什么样的人。大人不要置疑我的话,这些话千真万确,如有虚言,让我不得好死。

他的决绝让我恐惧,这还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恐惧,因为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控制。

这些事情都不必说了,我只想知道,国库已经空了吗?

话说到了这样的地步,这些事情早已经预料到了,可不经过确认我不甘心,况且我必须顾左右而言他。

大人,你逼的我太紧了。这些话我不能说。王为您担当了多少,您可曾想过?您身居相位,可曾为了天下设想过什么?郑王虽年轻,承受的却不比任何人少,现在不只您一个是明白人,我们都一样,……

郑王只和你发过脾气,因为他真正在乎的只有你,可你却一直这样对待他,……

他说了好多,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当我走出这里的时候,耳边还响着苏袖的话,子蹊承受的不比我少,他在乎我,他什么都明白,……

可子蹊,你真正明白事情的最终症结在哪里吗?你要是明白,也不会这样做了,因为明白事情的最终真相就是你彻底绝望的时候。

新州只是万里江山的一个小小的城池,却可以反映出所有的问题。户部前后一百万两的拨款,子蹊已经靠卖大内珍藏的人参来凑钱了,可事情依然没有解决,到底是怎么回事情?而我已经明白了这些,我还有什么样的希望来担当天下呢?

苏袖,你们依然没有明白这些呀,……

可子蹊对我的心意,这又叫我用什么样的心情来承受?……

周大人,别来无恙。

我的前面有一个人拦住了我,我一看,居然是现在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而且我们身处的地方是苏袖的府外。

竟然是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问他。

这次陆大人走,我没有跟去,在京中都盘旋几日,才想到京郊来踏青,谁想到就看见大人您了。

是文璐廷,他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说话也比平时多了几分刻薄。

哦,那我就不打扰了。

才想从他身边过去,可他拦住了我,并且抓住了我的右手。真看不出来,他外表一个文弱书生,手上的功夫不弱。

周离,我看错了你。

他的话说的咬牙切齿的。说完就甩开了我的手。

幸好他抓的是我的右手,不然,我又得想法子来应付子蹊。

“应付”?我被自己想的词楞住了,为什么我一直想的都是怎么来应付他,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真心待他。

你说你看错了我,可你何曾认识过我,我们仅仅一面之缘,你对我又了解有多深?还有,我毕竟是你的长辈,你怎能直呼我的名字,连你的父亲尚且不敢在我的面前这样做,你又有什么资格?

他的脸色一明一暗的,看不出什么样的心情。

走吧,在这里说话让你的同伴看见了你也不好交代。

毕竟像我这样‘结交权宦’的人依然是他们眼中的‘无耻之徒’,文潞廷的同伴肯定是京师中很有名的仕子文人,让他们看见了我们在这里也不好。

我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软了下来,刚才对他的确有些过分。

文公子,你在这里呀,我们刚才到处找你呢。

一群人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这是谁呀,文公子的朋友吗?在下张初阳。

一个蓝衫仕子挡在我的面前。

我看了文潞廷一眼。

这是左督御史张慈张大人的公子。

他给我介绍这些人。并解释他突然感觉这里风景很好就走到这里来了,没有想到在这边看见我这从湖那边过来,所以就和我说了一会话。因为这些人都是京城里各个官员的公子,谁都知道这是谁的府邸,不说清楚,他们一定会猜疑的。

潞廷,我先告辞。

不欲和他们在这里讨论一些风月之事,子蹊的事情我还要再想一想,况且,户部的公文和各省的军饷怎么也比他们重要。

等等,文兄,还没有介绍这位公子呢。

张初阳比其他人多了一份隐约的霸道。

他是我的朋友,初阳。

仅是‘朋友’吗?

左督御史位高权重,朝廷一品大员,监察百官,张慈在朝堂上也嚣张的很,不过他写的‘私藏糕饼,有辱斯文’这样的千古文章到真让我对他刮目相看,我原来认为他是一个道学圣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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