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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鹿(46)

作者: 伞阿花伞大王 阅读记录

晚芍的精神越来越差,我知道,等景晏带莫侯回来的那一天,就是她的死期。

有晚芍在,莫侯或许还会为了女儿垂死挣扎,晚芍要是没了,他的心就死了。

长公主天天去求皇帝,求他赦免自己的丈夫,晚芍也去求太后,不知道是去求什么。可是没用,求谁都没用,任你是皇帝的姐姐还是外甥女,都会死的。

这几个月里偶尔能收到来信,只是非常偶尔,家书抵万金。

严锋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像是舔出来的一样,织欢都认不太明白。他信中都是大白话,偶尔还掺着粗口,说吃得好,睡得好,没受伤,只是这莫侯真他娘的狡猾,走投无路还在抵抗!

他这傻木头,也不知道给妻子写的信里说这些干什么。

景晏的字就很漂亮了,与他相比,我的字才像舔出来的。看得出他开头一般写得很仔细,到后边就有些着急,像有许多话要说,洋洋洒洒好几页的纸,有一次还扯了半块布头凑数。

信的开头和落款都是讲究的,一般就是「卿卿吾爱,见信如晤」和「念你,望你勿念,夫,景晏」。

至于内容,都是些车轱辘话,肉麻得很,不足为外人道。

想来他在那里一边打仗,一边还能写出如此酸词,应当是应付自如。

那我就放心了。

有时晚芍看我收到信,就在一边眼巴巴地看,也不敢凑上来,后来才对我说,你不要念信中名字,只念内容给我听听,行吗?

我说,那有些难,我将名字替换成晚芍念给你听。她听后居然笑了,说,怪不得你说难,原来信里从头到尾,都是名字。

那一刻我是有些心软了的,这件事,以后再说。

景晏走了整整半年,直到晚春快入夏了才回来,皇帝亲自在城门口迎接他,还特许我也可以去。

去之前我无数次告诉自己要举止得体,别让他难堪,连打扮都是素素的,不想让人觉得他招摇。可真见到人就发了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跑了出去,中间还摔了一次,也不知道疼,爬起来还是跑,跑到地方就扑着他用力地抱,差点吓着他的马。

他摸摸我的头,低声笑一笑,然后在我耳边说:「宝贝儿,我身上脏。」

六个月来,我第一次听见这声音,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有些憋闷,眼前发晕。

「喘气儿,元元,怎么连喘气儿都忘了?」他从马上下来用手给我顺后背,轻声说,「想没想我?」

我还是说不出话,只点头,嘴倒是张开了,却只做得出想字的口形。

等好不容易出了声,不是「想」,而是哇的一声就哭了。

皇帝也笑,皇帝身后的奴才们也笑,景晏也笑,他身后的士兵们也笑。

只有严锋在东张西望,挠挠脑袋,愣头愣脑地问:「王爷,末将的媳妇怎么没有来呀?」

大伙儿笑得更大声了。

皇帝在宫中摆下庆功酒,我不能参与,但也不肯走,就坐在门口台阶上眼巴巴地等着,顺带在心里骂皇帝!

皇帝听说我在等,还让人端了杯酒来给我喝,谁想喝他的酒,我只想让他早点放我的人!皇帝喝得高兴,对着景晏说荤话,说小九,你在战场上辛苦了一番,如今回来了,还要在战场上再辛苦一番。这话我坐在台阶上都听见了,大伙都笑,只有严锋傻傻地问:皇上,为啥?

当晚我俩还真没「辛苦」,这么久不见,我就想好好看看他,严锋晒了个黢黑,可景晏还是很白,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天天坐在帐篷里指挥!可是给他擦背的时候才能看出来,他身上更白,脸还是晒黑了一些,这一去倒没添什么大伤,有几处血痂,也都长出了新肉来。

人没事就好,我从背后抱着他,靠在他背上,没羞没臊地说:「王爷,您有什么心愿就许给我,那几样平时我不应的,今天我都应您。」

他先是笑,笑完又叹气,问我说:「元元,本王要是许愿你不走呢?」

他不该提这档子事的,我都不敢说话了。

末了,还是他出声给我解围,嬉皮笑脸地说:「算了,后悔了,还是许那几样平时你不应的,都有些什么来着?日子久了,本王都快忘了。」

于是我又跟着他「温故知新」,很不要脸,心里的那点酸楚,也暂时忘了。

第二天,莫晚芍一整天都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看他,估计她也明白过来了,看一眼,少一眼。

我对景晏说:「她的精神是越来越不好了,如今莫侯押进了死牢里,问斩也就是早晚的事,她的日子不多了。」

景晏还和从前一样,一下就拿准了我,问:「你想饶她一命?你不要优柔寡断,害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