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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鹿(47)

作者: 伞阿花伞大王 阅读记录

我叹了口气:「也不是说饶她一命,只是给她一线生机罢了。」

我本想告诉景晏十皇子的死因,想想还是作罢,就这样一辈子不知道也挺好,省着余生还要拿出心思来恨她。

莫侯落马以后,太后很快就不得好了,听说生了大病,估计熬不过今年冬天。

果然,还没等立冬,太后人就要不行了,皇帝和景晏作为唯一尚在的两个先皇的孩子,进宫去送太后最后一程。

可是景晏跟我说,太后是突然病倒的,因为她跟皇帝大吵了一架,撕破了脸皮。太后说我扶持你做皇帝,是要你来立我莫家的威,不是要你来灭我莫家的门。结果皇帝说,你自小就对我非打即骂,先皇不宠爱你,你还将我按进水缸里,骗他我溺了水。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母亲?

末了,景晏说,元元,他瞧不起本王的母妃是宫女,可本王的母妃对本王很好,她一生没有害过人。

他说他母妃之所以死,是总借下棋的机会去讨回孩子,先皇烦了,于是说,乖兔儿,你下完这一盘棋,就去领晏儿回去吧。

可那一盘棋是下不完的,皇贵妃没有儿子,那一盘棋怎么能下完呢?

太后前脚一走,莫侯问斩的日子就定下来了,他临死前想见见女儿,皇帝没准。听说他在行刑前大骂皇帝暴虐无道,结果连道字都没吐出来,脑袋就落了地。

他死以后,长公主被发配到保宁寺里做尼姑,天天陪着那尊晚芍说灵的菩萨。之后皇帝在下棋时点过我两次,意思是晚芍这个疯子,早死早痛快。我说皇上,再有半个月,九王爷生辰,这阵子王府就别见血了。

我跟景晏在一块儿已经快六年了,不论是之前的虚情假意,还是后来的情真意切,年年都给他过生辰。当天他会跟宾客们一起过,错后一天,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过来过去,其实也不外乎床笫之间那点事儿,两人就是花花肠子再多,六年过去也琢磨不出什么新花样来了,他也不嫌腻,奇怪的是我竟也不腻。

不过今年不太一样,景晏坐在镜子前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我:「元元,你来瞧瞧本王是不是有了白头发?」

他今年也才不到三十岁,哪来的白头发,我凑上去瞧了瞧,那叫一个乌黑浓密。

我刚想回答,却又觉出来,他这是有话要说。

「王爷,元元眼睛有些花了,看不清楚。」

景晏笑着回过头揪我的鼻子:「元元,你又在骗人,谁家的姑娘二十四岁眼睛就花了?」

于是我问:「那哪家的公子三十岁有白头发呀?」

他冲我挤挤眼睛,又说不正经的:「许是让你这狼崽子给掏的,身子跟不上了。」

我于是张牙舞爪地叫了一声,对着他又啃又咬。

闹累了,他对我说:「元元,本王也三十岁了,三十而立。」

是啊,该是他立业的时候了。

「元元,你真想好了吗?你舍得下吗?」

我知道,他是在问我,舍不舍得下这份情,可我正是因舍不下,才要走。

「元元是从婢子上来的,有什么舍不下的?」

「元元,你知道本王问的不是这个,本王问的不是荣华富贵。」

他又问了我一次:「元元,你舍得下吗?」

我看着他,低下头去吻他几遍,缠绵得不成样子才分开,却还是不说话。

我只怕一开口,就是我舍不下你,我离不了你。

他还是那样懂我,眼望进我眸中深处,对我说:「你若舍不下,元元,本王来舍。」

他要舍这三十年,舍这天赐良机,舍这毕生大业。

我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他的失败。

况且在皇帝手下,不反,就能久活吗?

我摸摸他的脸,用手指去描绘他的五官和骨骼:「王爷,您记得您与皇上在围场狩猎那一次吗?那次我对您说了一句话,我说,别看我,看鹿。」

景晏,我不要你看我,我不要你被我拴住,我要你放眼江山万里,只要你心中知道,我在这江山某处。

挨过了冬天,开春的时候,晚芍还是疯了。

她终于还是跪在我脚下求我,她说元元,我求求你,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小景哥哥,我求你把他让给我,你把他让给我吧。

我问她:「你爱他什么?」

她愣愣地止住了哭,问我:「那我不爱他,我去做什么?」

我蹲在她面前,想把她最后的样子看清楚:「晚芍,什么是爱啊?」

她被我问得发傻,半天,才捂着脑袋惨叫起来,她说:「我不知道啊,没有人爱过我,我不知道啊……」

我拄着脸,轻声说:「你都不知道如何去爱人,我怎么能把他让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