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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姑苏,不做妾(2)

作者: 爱咬玫瑰 阅读记录

他愕然地又看了我一眼,跟着他的仆人觉得不妥,迅速推开我,带着他的小少爷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很想追过去。

但我忍住了,因为脚疼,也因为,缠足而摇摇摆摆的走路姿态,还因为,这街面上人潮涌动,我走路都慢且艰难,我追不上他的脚步。

我恨。

恨。

继续往前走,可我心里忍不住,扭过头冲着他的背影大喊:「我家在这条街第十二户!我想认识你啊!」

那之后我被嫂子痛打了一顿,因为路上卖白菜的阿婆是哥哥家的邻居。

嫂子打我打得鸡毛掸子都碎了,我身上也是皮开肉绽。病秧子哥哥来拉架,结果愤怒的嫂子推了他一把,他就此咳嗽不止,一口血吐出来,直接倒在地上歪脖子了。

他再没醒过来。

葬礼是芦苇席子裹了两层,嫂子大女儿跟二女儿家里各来了一个人,抬到山上去了。

家里穷啊,现在就剩下我跟嫂子。我胳膊疼啊,可她哭得不停。

我凑过去,嫂子,别哭了,活人还得过日子啊。

她一巴掌扇过来:「缺心少肝的白眼儿狼!你哥死了你一滴眼泪都不掉的!」

我被她扇得发懵,但也能理解她的痛,于是我说,嫂子,以后家里是我们两个过日子吗?

她咒骂:「我疯了?!留你个丧门星?!克死爹娘又克死我男人,害我成寡妇!你给我死去!」

我被她卖了。

那会儿正过年,她也不知是几个大洋就将我卖进姑苏的琅坊。

我当时就乐了。

我喜欢琵琶啊,我爱唱歌啊。那些个小曲儿我在苏州总唱的啊,吴侬软语,烂漫心肝,在这种氛围里,我觉得要比在那家徒四壁,嫂子还总看我不顺眼的土屋子里生活强。

我知道这个时代,在琅坊做姑娘意味着什么,但我没有选择。

琅坊的阿母是这坊的主人,她给我起了艺名,说是除夕来的,那叫年年吧。

好,那就叫年年。

琅坊挂牌子的姑娘有十八位,我刚来的时候对她说,阿母,这里人人叫你阿母,可我很孤独,我真的需要一个阿母对我好,我也对她孝。阿母,我念你一声,就当你真是我阿母了,我想你好好对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三天没吃饭的缘故,可能是眼冒金星了,也可能,是阿母当时真的眼眶湿润了。

第二章

我十四岁的时候,挂牌子了。

阿母亲传的琵琶手艺。

她每次听我弹唱,都说我唱的弹的都有新意,是天生的艺人。

阿母喜欢我,客人们也喜欢我。

阿母说,要我耐住寂寞,不要因为这里客人撒下的大把金银沉迷,她自会为我寻良人。

我说,阿母,我不愿嫁人,真的,我就想弹琵琶唱小曲儿,直到头发都白了。

姐妹们笑我言辞新奇,思想古怪。

到了我们这一辈儿,上一辈儿挂牌子的姑娘们几乎都被客人赎身走了。

就只有一个,叫春满的姑娘,她现在已经快三十岁了,有烟霞癖,却依然留在琅坊里。

她的客人越来越少了,而她满不在乎,好在阿母并没有因此而轻待她,还给她安排了其他活儿,让她没事儿去教小姑娘们唱曲儿。

燕生长大了,他再不像是当初我于大街上遇到他那副干净温柔的挺拔少年模样。

我也长大了,我十五岁了,抱着琵琶满怀欣喜地去见他,阿母为我开门之前告诉我,里头是大茶商陆家的公子。

阿母说,那是位风华正茂的公子,你好好唱。

我抱着琵琶,小步躞蹀地迈进屋子,见到他。

我问他好,陆公子。

他旁边还有其他公子,我不认识,于是笑一笑:「你们好。」

这句话不合适,而我确实想说。

果然燕生看了我一眼。

但他依然不知我是谁。

无妨,真的无妨。

我坐在他们旁边,将琵琶弹得铮铮作响,可就是不唱。

我盯着燕生仔细地看。

他真的长大了啊,坐在酒桌正位,身旁三两好友,谈笑风生,他身姿挺拔,容貌英俊,身着绣黛竹的长衫马褂,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

眉眼清澈,彬彬有礼,真称得上风华正茂,芝兰玉树。

他侧过头来看我一眼:「什么曲儿啊,从未听过。」

我笑,明媚极了,因我开心。

我说,这是未来曲儿。

他也笑,温柔道:「你叫什么,挺有趣的。」

我看着他:「年年」

「年年?」他好奇。

我告诉他,因是过年时被卖进来的,所以,阿母给我起名字叫年年。而我并不难过,因我喜欢唱歌儿弹琴。

曲儿弹完了,他与酒桌上的朋友并不轻浮地向我凑近,依然是坐在那不远处与我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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