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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图(90)

偏偏是诚王,是他的生身之父,利用了他对母妃的慕怀之思——他对冯氏狠绝无情,自是动了真怒。而他心中的悲哀,昀凰无需深想也已感同身受,而这苦楚,实则是她施加于他的。

他的怀抱越是温暖,昀凰的双肩越是颤抖得厉害。

他觉察了她的异样,转过她身子,“怎么了?”

“我……想起了母妃。”她埋首在他胸口,不敢直视那双深邃湛彻的眼睛。他一言不发,将她紧拥在怀中,掌心轻缓抚过她的头发,“每每看到胡旋舞,我总想,那若是你,若是昀凰,才能与母妃相比拟。”

“我从未见过胡旋舞。”昀凰闭上眼睛,尝试想象那位来自西域的美艳女子是何等风姿。

“南朝尚雅乐,不作胡旋,可那也是极美的。”尚尧温言低语,“过些日子,让乐坊的舞姬跳给你看……是了,过些日子正是晟儿的生辰,也该小宴一番。”

“晟儿都已六岁了吗?”昀凰抬起目光,回想起初见种种,时光如梭,一时心中尽是温柔歉疚,怦然一念动,竟脱口道,“我为你学作胡旋舞。”

他一怔,定定望住她,眼中又是欣喜又是不敢置信。

昀凰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惊了。

他知道她身为公主,从来不曾习过歌舞,歌舞是乐姬伶人所为,是女子为取悦男子作为。然而她却肯为他,学作胡旋舞。尚尧怔了良久,才说得出话来,“你若作胡旋舞,那一定是天魔女降世,要来颠倒众生。”

“谁要颠倒众生,众生又与我何干。”昀凰淡淡笑,垂眸掩饰心底一掠而过的惊痛——曾几何时,也与那个人,说过相似的话。

昔日半阕惊鸿舞,也曾愿为一人翩跹。未待学成,已成黄泉永隔。

从前不曾为人起舞,原以为,再也不会为人起舞。

昀凰闭上眼睛,不愿去想,自己为何会脱口说出,愿为他作胡旋舞。

“好一个,众生与我何干。”他喃喃重复她的话,阴郁的眼中一闪而过疏狂的焕然,“宁负天下众生,不负眼前一人。”

昀凰一震,低低问,“若是有朝一日,我负了你呢?”

尚尧心中同样震动,脸上不动声色,半是戏谑,“若有那一天,可否迟些?”

昀凰目不转睛望了他,微笑颔首,“好。”

他低头吮吻住她颈侧,齿尖抵着她光滑肌肤,像要即刻咬断她的脖子,生生吸**的热血。昀凰宛声呻吟,轻巧挣脱他唇齿的钳制,却挣不脱他沉沉覆下来的身体……

重帷深处旖旎,在这静夜里如水面波纹一般无声荡开。

侍立在外的单融亲手将屏风合上,领着宫人们悄无声退出了太微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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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里的静好安详,未到天明,却被惊破。

单融惶急,不得不将沉睡的帝后唤醒,是宫外来的急报,一刻不敢耽误。

燕山永乐行宫,高氏太皇太后病笃。

第二十一章 下

太皇太后高氏曾是北齐皇朝最有权势的女人,一手遮天,权倾朝野十余年。

后宫中和她争斗过的女人,一个个红颜陨落,都死在了她前头。被她亲手扶上皇位,又将她逼入冷宫的儿子,已成了宗庙里一个冷冰冰的庙号。而她还活着,独自一人,在燕山之巅,冷寂如广寒宫的凌华殿里,做世间最尊贵的囚徒。

昀凰记起那佝偻枯瘦的老妇人,抓着她的手,无助得像个婴儿的样子。那时候她还是东宫太子妃,太皇太后也还只是高太后。那时的故人们,也都还在,尔后一个个步上黄泉。那年的高氏,神智虽不清醒,勉强还能坐卧行走,还能拉住她的手,将她这个南朝来的孙媳,错认作昔年亏负过的儿媳。

如今,她已不能言,不能动,枯槁如一段没有生命的木雕,躺在凤羽华藻的锦绣帷幔中,了无知觉,已到了羁留在尘世间的最后时光。

太皇太后在燕山永乐行宫病笃的消息,连夜急送入宫,惊起已就寝的帝后。

如今的高氏,在这皇朝中已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存在,即便她消无声息薨逝在行宫,报丧的信使也得等到天明,绝不敢叩响那道只为紧急军情而留的宫门。

一切只因,诚王已离开了平州,连夜驰往燕山行宫。

平州来的急报,等视于十万火急军情,立时送达皇帝手中。

单融垂手躬身,心跳如鼓,等待皇上示下——此刻,诚王的车驾还未抵达燕山地界,若遣羽林卫飞骑直追,还来得及将他拦下。

御驾回京以来,诚王借口闭关清修,不曾进京觐见。

萨满案发,诚王依然遥遥置身事外,避在平州鹤庐,以不动制动,不变应万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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