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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星光似往年(18)

我亦举杯同饮,喝下的美酒不知为何却是苦的。我仔细的看了看酒,暗道,这是什么酒,这么难喝。

大臣们一一向耶律休哥敬酒道贺,恭喜他娶得西夏公主。

第一个便是耶律斜轸,道:“恭贺逊宁娶得西夏第一美人,我先干为敬。”

耶律休哥举杯与他一同饮尽,未回片语。

一个接着一个大臣的恭贺,他一杯一杯的喝下,毫不拒绝。

我淡淡的看着,渐渐心如止水。

仍记得,就在这里,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跪地要求娶我的那一刻,而今,同样的地方,他却要另娶她人。那样理所当然,受所有人的祝福。

我笑,心里空荡荡的,我知道为何我会被请来了。也了解皇上开头的那几句话的含义,该放手就放手吧。其实,我自那日之后就从未想过纠缠与他,今日让我来看这一幕又是何必。

我拿起了酒壶缓缓的斟满了酒杯,端起了酒杯,从人群的最后面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美酒映入我的面容,还记得儿时的我习惯牵着他的衣襟,他去哪里,就跟着去哪里,还记得那个温柔无比的少年曾轻拥我在滂跃山顶,与我约定要等他回来,还记得那个俊美的少年与我拥吻,曾经以为那会是一辈子,一辈子……

我来到他的面前,众人已为我让开了路,我笑着举起酒杯,望入他的双眸。我想一直保持微笑,可一阵无力的酸楚却不受控制的蔓延至了我的全身。见他手中拿着空掉的酒杯,我洒然一笑,拿起桌上的酒壶,为他斟满。而后,说道:“耶律将军,祝贺你,祝你永远幸福。”言罢,我当先饮尽杯中酒,入口的酒却毫无味道,我笑,一直笑,原来酒并不是苦的,而是毫无味道的。当着他的面,我把空酒杯倒置了过来,杯中酒一滴未剩,我依旧笑望住他,他亦回望着我,目光深沉,似在挣扎,似在犹豫,似在痛苦,而我看着他的挣扎和痛苦竟莫名的心里泛起了一丝痛快,他始终望着我,没有喝下杯中的酒,四周一片寂静,李鸿遥在旁幽幽的望着他,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

就在这尴尬时期,韩得让来到近前,举杯而敬,道:“恭喜逊宁抱得美人归,得让敬你一杯,先干为敬。”

而耶律休哥依旧看着我,不曾动,也不曾看向韩得让,更不曾回应他的恭贺,一时间大殿上又再次静了下来,静得我连自己的呼吸都能听得清楚。这时,我笑了笑,又道:“耶律将军,可不能这么早就醉了,你还有很多贺酒没喝呢。”

此时,上座的皇后也笑道:“皇上,你看耶律将军是想装醉躲过大家的敬酒呢?”

闻言,皇上笑道:“大家举杯一同敬耶律休哥,不能让他这么轻易的逃了。”

众人随即纷纷附和,一拥而上。

我借机退了出来,对身旁冲着我微笑的韩得让笑了笑,默默退到了后方,转身而去。

迎着风,我离开了大殿,离开了他,顾不得皇上、皇后在座,再也不顾得其它,够了,已经够了!

爹爹回来后到我屋中探望,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萧家有你和燕燕二女,足矣。”

我看到父亲欣慰和骄傲的目光,心中的酸楚和难过,此刻还在胸口翻江倒海,我默默的点了点头。

黑夜又再次来临。我睡不着,起床坐在桌子旁,屋中的烛火被风吹灭。月光透过窗棱冷清的投影于地,照在我的鞋面上,那是一双精致的粉色绣鞋,是娘亲还在世时给我做的,我竟然一直穿着不愿换另外一双,我伸手抚摸着鞋面,月光下,我的手指被青色的月光照得苍白无力,竟不像是自己的,我惊得收会,双手紧紧相握。

夜里太静了,静得我发慌,我借着月光摸到了桌上的烈酒,那是我命乌里珍放在那里的,似乎我早已知道自己今夜无法入睡。

黑暗之中,我独自饮着,入口的辛辣到了心里却依旧冰凉。我越喝越多,可喝得多了,酒连入口都不热了,我已麻木。

我好希望有人陪在我身边,让我依靠,让我哭泣。可我曾经爱过的人,能让我依靠的人如今都不在了。

我能找谁呢?我不知道……

连握着酒杯的手都不稳了,可我的意识依旧清醒,我倒卧在桌上,想闭上眼睛休息,可记忆依旧十分清晰,那是痛苦的,痛苦得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

恍然间,被体温已熨烫得温了的金片滑出衣领,我恍惚的看着它,用手心紧紧握着,想到了他。此时,若有他在,便能陪我一同喝酒了。再冷的酒都会变得温暖如春吧。

可我还是把金片收入了怀中,仰头又饮入了一杯酒。

酒入愁肠愁更长……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我痛苦的摇头,再摇头。

仿佛一夜之间,我所有最爱的人都离我而去了,我问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第 12 章

“花儿。”黑暗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他何时来的?怎么进来的?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想起他的时候,他来了。

“你来了,陪我一起喝酒如何?”我模糊的说着,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楚了,更看不清黑暗中他的表情,我应该醉了可不知为何思绪却如此清醒着。

他走到我的身旁坐了下来,伸手拥住我的肩膀,让我依靠在他的肩头。平静的道:“借给你靠,想哭就哭吧。”

他如此平静的要求我哭,我反而想笑,我轻轻笑道:“我为什么要哭?我做错了什么吗?或许一切都是我的错,或许根本我就没错,那又如何?还记得吗?你曾说过人要面对的是明天而不是昨日。”

他点头,温热的身温似缓缓传递给我力量。这一刻靠在他的肩头,我的心终于有了温度。

“我要走了,此次来是要与你辞行。”他忽然说。

“去很远吗?”我轻声问。

“你可愿和我一同前往?”他问。

“去哪里?”

“中原。”

“你为何要带着我?我会给你填很多麻烦。”宋朝与辽国敌对,我作为大辽皇亲此去宋朝必是危机四伏,即便身份可以隐藏,但我的容貌和口音也势必带来许多麻烦。

“你相信我吗?”他在我头顶,沉沉的问。

我沉默良久,方才回他道:“我必须写封书信,否则很多人会因为我而遭殃的。”

他点头。

我未向任何人辞行,只留下了一封书信给父亲,便和他一同离去,信中只字未提我的去向。

当晚,勉强写完了信,我又把剩下的酒全都喝光了,我最近一直像个醉鬼,时不时的喝得烂醉如泥,早已没有了大家闺秀的样子,可我不在乎。

最终,因我醉得不成样子,饶只得背着我出了丞相府,靠在他宽厚的背上,我觉得极为舒服,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当夜在客栈落的脚,他伴着我睡下,恍惚间还喂了我解酒汤,我本一直犹豫,此番是否跟着他一同去宋国,可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可以相信他。

次日一早,他换了套粗布衣衫,像个农家青年,我亦穿上他拿来的布衣,把脸抹黑,打扮成一个村姑模样。

互相看了对方模样,大笑,我二人像是去私奔的。

一切准备完毕,我俩牵着马儿一同出了城。

由于我的磨蹭,此时已日上三杆。不过他也没和我计较,我发现他异常的能够包容我,无论我做错什么,他都只是等着给我收拾麻烦的一副样子,从无责备,这让我更觉贴心。

走在熟悉的大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可一想到就这样离开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我想起阿月她们,不知道我这样不辞而别,会不会连累她们,虽然我已留了书信给爹爹。

知道我偷偷离开她必定非常着急吧,我心不在焉的走着,突然被饶拉到了一旁。

我蓦地抬头,只见一批马队横冲过街道,街上的百姓,纷纷四散躲避,而为首带队那人正是耶律休哥,马速尤其迅速,也不顾街上这么多人,像是有什么急事发生了,百姓们慌乱的四散躲避,一时间大街上怨声四起,可一看到是他们心目中崇敬的英雄带着队伍过去,就变成了猜测:以为是有什么急事。不禁纷纷担忧起来。

他骑马经我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又见他的背影,我心黯然。

我与饶复又上路。

“花儿,你是否下定决心与我南下?”饶问道。

我沉默地点头。

“如果耶律休哥来追你回去呢?”饶又问。

“你认为他刚刚的慌忙是去追我?”我冷笑:“他为什么去追我?追我又是为了什么?”

“他心中有你。”他低声说出令我心痛的话。

我苦笑,嘲讽他道:“饶,你似乎什么都知道,连耶律休哥的心事你也知道。”

“这不像你。”他淡淡说着。

“我又该如何?”我冷冷问道。

他默不作声,而我心中也不好过,许久淡淡说道:“饶,我和你离开,你知道,理由之一就是因为他,不想看到他成亲的样子,不想听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我只想去一个没有他的地方,忘记他的一切。”

“我知道。”他沉声道。

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守卫正在盘查出城的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