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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星光似往年(6)

我轻哼,“睁眼说瞎话,小心遭天遣!”我拍拍衣服,站起身来,不愿和他呆在一起,我走到青松旁,别扭地看着树干,犹豫着,在他面前我真不愿意十分狼狈的爬下树去,

“要不要我抱你下去啊?小花儿。”他似看出了我的犹豫,揶揄道。

“免了,如果你是为了洛神赋,我劝你还是死了那份心吧。”我毫不留情的揭穿他。

“洛神赋我不要了,送给你。”他却道。

我不相信他。可我也不愿意和他单独相处,所以还是扒在树干上一点点的向下移去,手动脚动,还不忘了和他的唇枪舌战。时而还听到他刺耳的嘲笑声,打击我脆弱的心灵。我越发的讨厌他。

次日一早,乌里珍奔到我的床边,兴奋的叫我起床,说是要我看什么雪人。

迷迷糊糊中,我没好气的嘟囔道:“又是雪人,雪人有什么好看的。”可还是不情不愿的起了床,因记得今天要去给萧家长辈们请安。

当我起床到了门外,向院子里一望,正奇怪哪里有什么雪人?就听乌里珍兴奋的喊道:“小姐,你看,快看!”

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吃惊的仰头看向屋顶。

屋顶上,一个红色衣裳黑色头发的雪人正呼出白茫茫的气。

我惊住了,想起昨晚我与他的对话。

“小姐你看,那个雪人象不像你,小小的,好可爱,发式也像,不知道是谁堆的,好可爱啊——” 乌里珍高兴得蹦蹦跳跳,比我还像个孩子。

我知道是谁堆的,但我不愿意承认,当下哼了一声,转身回屋去了。

可刚进了屋,忽然想到一件事,那雪人的衣服?!

天哪!他偷了我的新衣服……

我又冲出了门去,恰和要进屋的乌里珍撞在了一起,我捂着鼻子咒骂道:“该死的!我发誓,我要一辈子讨厌你!讨厌你!耶律斜轸!”

听说昨日里爹爹和于越秉烛夜谈,所以耶律斜轸昨晚才会住在府里。

第二日晨,祖孙俩在萧府用过早膳,便要离开了。

全家人都出来为他们送行,可见耶律曷鲁地位非同一般。

我一直躲在送行队伍的最后面,想起早上那件事,暗暗的咬牙切齿。私下考虑着要不要偷偷上去,在他后面给他一棒子,可终究没那胆量。

耶律葛鲁临行大笑道:“过完年后,我将奉命东征女真,届时会带孙儿斜珍一同前往,让他历练历练。”

爹爹亦大笑道:“斜轸机敏,将来必是国之栋梁!”。

几翻客套过后,祖孙二人便上了马车,离开了萧府,。

送行众人纷纷散去,我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拐角处,再也忍不住,神情愤恨,可就在这时,一个脑袋突然从拐角处探了出来,眼睛、嘴巴全部变形,我被吓了一跳。尚未反应过来,就见脑袋已经消失了,远处传来他张扬而可恶的大笑声。

我蓦地反应过来,当场气得,真想跳起来撞太阳去!

耶律斜珍!我讨厌你,讨厌你!

可我没想到,这一别,却是八年。时光荏苒,沧海桑田。

祖母祖父几年前先后去世,我爹是萧家长子,自然成为了萧氏的一家之主。

爹爹借助其叔父萧敌鲁之力,几年来,官场平步青云。后被晋封为北院枢密使兼北府宰相,再加上几日后便是姐姐萧绰(小字燕燕)的封后大典,一时间辽国外戚——萧家几乎权顷朝野。

这几日,萧家上上下下忙翻了天,一方面忙碌着封后大典的筹备,一方面又忙着接待源源不断上门道贺的客人,几日里接到的贺礼,几乎到处都堆满了,库房早已放不下,一些绫罗绸缎没等入帐就分发给了各房,就连打杂的小厮这几日都有些许财帛收受。

这几日,我被派去帮姐姐试嫁衣,试首饰,检查嫁妆,据说这是一定要用亲姐妹打理的,她无其她同胞姐妹,又因一向眼高于顶,甚少和其她房的姐妹来往,和我因同在一起上学算是熟识,所以,我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姐姐虽不像我有过目不忘之能,但自幼聪明睿智。

姐姐为人十分骄傲,她的骄傲,再加上与生俱来的尊贵地位,无形中就会让人自惭形秽。所以,她没有朋友。

而我,却是个例外,因她的光晕,我得到了更多的亲睐,我喜欢这样,所以,我比别人更要亲近她。而她因为自幼与我一同读书,也并不排斥我。所以,这许多年来,我们虽然不太亲近,但渐渐也培养了一些相处的默契。

相对其他姐妹来说,我与她最为亲近。

这几日她要出嫁了,因这特别的原因,我与她时常单独相处,彼此也会说些有的没的,不亲近也不别扭。她习惯这样,我也习惯。

八年里,我学会了暗器、布阵和机关,算是尽得夫子真传。可八年了,夫子却仍是一人,没娶妻,更无子,对我疼爱有加,更胜爹爹对我的疼爱。

可直至两年前,母亲的身体渐渐弱了下来,每到冬季常常不能出门,我担心焦虑,便常常留在她身边陪着她,她说女儿家应该多学学女儿家的东西,不要整天琢磨那些机关暗器,我便老老实实的答应,丝毫不忍忤逆她。

温柔而美丽的母亲是大辽有名的才女,精通琵琶,她教授我音律,我也认真学了多年。

起初我入门很快,很快达到了熟练弹奏任何曲目的能力,可似乎至此而后再无精进,说真的,我闭着眼睛都能弹出许多曲子,而且所有指法节奏都恰到好处,可母亲却说我琴音无魂,而我始终不能参透什么是琴魂。

夏日炎炎,知了在树上呱噪的叫着,微风习习吹过,柳树枝叶悠悠荡荡起来,倒映在荷花池中摇曳生姿,几尾红鱼嬉戏游过,似也奈不住这盛夏酷热,躲在了枝叶的影子下乘凉。

院中横越荷花池的拱桥尽头,有一座八角凉亭,我正在亭下,认真练习着琴技,已是第三遍了,虽然我闭着眼睛都可以弹奏这首曲子,可我还是认真的弹着,丝毫不懈怠。

银铃般的笑声远远传来,人未至,声先到。

我转头望去,夏日微风吹过,柳树迎风摇曳,对面荷花池中走来三人。

当先一女子,艳阳天下,绣着白色牡丹的衣裙随着步履摇曳生姿,她一出现,似乎四周都盈满了她的笑声,她正是我的闺阁好友,耶律衣娃。

在她身边,一脸憨厚笑容的,正是哥哥萧目朗。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前面的女子,因她的笑儿笑,丝毫不曾掩饰他对衣娃的好感。

在他们身后,不远亦不近的走来一个清冷少年,身姿挺拔修长,顾盼间,俊朗非凡,正是自幼与我一同长大的耶律休哥。

“花儿——”哥哥粗犷的声音喊着我的名字,几个大步就行至我的面前,一挥袖子道:“别弹了,你看谁来了。”

我笑了笑,把琵琶放在身侧,起身行礼:“耶律大哥,耶律姐姐。”

耶律衣娃脸上挂着阳光般的笑容,道:“我说花儿,你最近变得越来越乖了,别学了,我们一起去逛街!”

我笑着拒绝道:“我已经好几天没练过了,还要再练习一会儿才能走。”

“又是你娘交代的?”她问。

我点头,微笑。

衣娃浅浅的皱了下眉。

“那我们等一下花儿好了,衣娃你可以顺便尝一下我家新来的宋朝厨子,他做的桂花糕很不错。”哥哥接口,他见不得衣娃一点点的不顺心。

“看来只有如此了,花儿娘亲的话一向是圣旨。” 衣娃无奈坐下,不一会儿桂花糕上了来,她尝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哥哥像个献宝的孩子一样笑开了怀,耶律休哥无语静听着我的琴音,却没动面前糕点一下。

他们三个围坐在凉亭的石桌旁喝茶聊天,而我却在一旁像个乐师一样为他们伴奏。

我还清楚的记得,十岁时,在一次冬季围猎上我遇到了耶律衣娃,也就从那时起,哥哥认识了衣娃,从此,便念念不忘。

当时衣娃十二岁,一身红衣耀眼,笑起来像太阳,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的灿烂笑容吸引,她一看到我就高呼神童,喊得我很不好意思,正想偷偷跑掉,却被她当场拖住,左看右看的审视了半天,之后再没放开,硬拉着我到处玩。她性格开朗又活泼,第一次看到我,就说要和我做朋友,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豪爽的性格依然不变,还学了些拳脚功夫,眉宇暗藏英气。

耶律休哥和耶律衣娃是同胞兄妹,耶律休哥冷清淡漠,耶律衣娃却是阳光热情。

相识这么多年,耶律休哥一直如此,自小便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如今更甚从前。外人都以为他是真的冷酷无情,其实不然。多年来,他投身军旅,与我们一向聚少离多,他变化很大,眉眼间多了几分戾气,气势早已不同往日,往往几个眼神,几声冷哼都让人心升畏惧。但或许因我们自幼一起长大的缘故,他平日里虽不苟言笑,我却不怕他,他越是这个样子,我越是喜欢守在他的身边,只要他偶尔看我一眼,或者偶尔对我轻轻一笑,我的心跳都会不自觉的加快。

一盏茶的功夫,我结束了今日的练习,向母亲报备后,便跟着他们一同上了大街。

这习惯已有一年多了,每月的初五我们都会逛遍中京的大小店铺看上什么就买什么,钱自然是我哥哥和她哥哥出,为什么一定是初五呢?因为这天是我哥和他哥发军饷的时候,我和衣娃早就算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