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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婚2·求子记(34)

“你才考古呢,”许莘嘟囔,“你们全家都是考古的。”

“中医这东西本来就是从古人那里传下来的,”杜屹北认真地点点头,“也算考古吧。”

许莘气得没话说了。

也不知道杜屹北三拐两拐地究竟带许莘去了哪个科室,反正许莘只记得坐诊的医生大约五六十岁的年纪,望闻问切一番后说:“时行感冒,得验血,看看是病毒性还是感染性的。”

“验血?”许莘惊讶地看看面前的医生,再抬头看看站在旁边的杜屹北,“中医也要扎针吗?”

“楼下都设发热门诊了,”杜屹北煞有介事地补充,“万一是H1N1,还要隔离。”

许莘顿时傻了。

医生看看吓傻了的许莘,没好气地看看杜屹北:“你吓唬她干什么?还有没有医德了?”

他一边说一边开了化验单递给杜屹北,一边安慰许莘:“小姑娘不要怕,现在是特殊时期,检查一下没有坏处。依我看你也没有什么事,过会儿给你开点感冒合剂喝一喝就好了。”

许莘点点头,晕乎乎地起身谢过医生,随着杜屹北往外走。

等化验结果的时候,许莘又开始发晕。

晕,也困,全身的皮肤疼,头也疼,眼睛也疼……似乎哪里都不好受。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往左靠不舒服,往右靠也不舒服,没什么力气,可是也不至于倒下去。

杜屹北看出来了,想了想,站起身,拉过许莘往三楼走。许莘已经没什么反抗的力气,干脆任他拽着,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一路上了三楼,进到一间休息室里,杜屹北随手锁上门,指指墙角的长沙发:“你可以躺一会儿,休息一下。”

许莘这次都顾不上客气,看见沙发就好像看见亲人一样,想都没想就扑上去。杜屹北看看四周,脱了白大褂给许莘盖在身上,自己坐在沙发旁边的椅子上,握住许莘的手,轻声说:“睡会儿吧。”

许莘闭着眼,却一下子湿了眼眶。

这是她做梦都想有的场景——只要她觉得害怕、觉得忐忑的时候,有个他,在她身边,给她力量,让她知道自己不孤独。

她终于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手从他温暖的手心里撤出来。

不久后拿到了化验单,确定是普通的病毒性感冒,杜屹北去药房拿了药,送许莘回家。

许莘没气力招待杜屹北,挥挥手想要送别,杜屹北却径直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回转身皱着眉头看许莘:“你这里什么都没有,晚饭吃什么?”

“我有电压力锅,过会儿给自己熬锅粥,”许莘摆摆手,“我不送你了杜医生,今天麻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表示感谢。”

“许莘你一定要跟我划清界限吗?”杜屹北关上冰箱门,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许莘,表情平静,“这样吧,你今天给我一句准话儿,你只要说‘杜屹北你走吧,以后见面咱就当不认识’,我马上就走,以后万一见了面,我是医生,你是病人,或者病人家属,别的我绝不多说。”

许莘愕然地看着杜屹北,张张嘴,变换了无数口型,也没想好要说什么。

杜屹北已然步步紧逼:“想好了吗?想好了就说吧,你要是不说这句话,我就当作你同意做我女朋友,我给你十秒钟时间,十、九、八、七、六……”

许莘觉得自己的头又剧烈地疼起来。

她有点生气地站起来,站得太急还晃了一下。杜屹北急忙往前迈一步,嘴里都没耽误说“五”,这让许莘更加愤怒了,她一把拨开他的手臂,伸手指着他,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

“四、三……”杜屹北的眼睛里渐渐盛满了笑意,这笑容晃得许莘怒火中烧,心想自己还能被这么个小大夫给迷惑了吗?他居然还玩倒计时?

“杜——”许莘一句话刚开了个头,杜屹北已经飞快地喊完“二、一”,伸手一把将许莘揽在怀里。许莘撞过去的瞬间觉得自己的缺氧症状更加明显了一些,眼前晃着的都是杜屹北那张憋笑的脸。只听见他用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说:“好了好了,时间已经到了,你还是睡觉吧,我给你熬粥。”

许莘觉得自己这次完全是气晕过去的。

结果,那天晚上杜屹北压根就没走。

早晨许莘一觉醒来,揉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去洗手间洗漱,一抬头看见客厅里站着杜屹北的时候,几乎快要吓倒在地板上。

话都不会说了,结巴着问:“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杜屹北手里端着粥碗,笑得比六月早晨的阳光还灿烂:“我一晚上夜不归宿地照顾你,你得为我负责吧?”

许莘抱着脑袋回想发生了什么事:她昨天似乎被威胁了,还有人倒计时,她气得回屋睡觉去,睡到一半被人叫起来喝粥,喝完粥继续睡觉,中间似乎还起床吃药喝水……鉴于她每次发烧都会在晚上十二点以后达到最高体温,所以烧得晕乎乎的也没顾得上研究给她熬药、倒水喝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也或许在那一瞬间她根本就产生了幻觉,以为自己还是和顾小影一起住在当年的研究生宿舍里,无论谁生病都互相照顾,相依为命。

杜屹北走过来,把碗放在许莘面前,顺手拍拍她的头:“快洗漱去。”

他这话说得自然又流利,好像之前说过无数遍。许莘狐疑地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想:难道杜屹北以前和人同居过?怎么这架势这么熟练、这么居家、这么……后面的话没想出来,因为在抬头看见镜子里自己披头散发、容颜憔悴的影子的刹那,许莘差点尖叫——天啊!她保持了那么久的淑女形象,怎么能在一场感冒面前灰飞烟灭了呢?镜子里的那个女人,是她吗?

神啊,你劈死我算了!

(3)

就在许莘离开医院后不久,酝酿思考了好多天的顾小影也毅然决然地去医院了。

蒋明波看见顾小影的时候摆摆手,很熟稔地问:“你的内分泌调好了没?”

顾小影看看四周的病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坐下叹口气:“蒋医生,我发现就算调节了内分泌也没用,我等了这么久还是没怀孕。”

蒋明波摸摸下巴,看顾小影一眼:“要做排卵监测吗?”

“那是什么?”顾小影很好奇。

蒋明波拿过一张纸,顾小影看看是《排卵监测表》,上面写着日期、月经周期、内膜(cm)、RF(cm)、LF(cm)、处理……压根看不懂!

“做B超能看清你的排卵状况,确定一个排卵日期,在这段时间内同房,会增加受孕几率。”蒋明波指着表格解释,“RF就是右侧输卵管,LF就是左侧输卵管。”

“哦……”顾小影恍然大悟,刚想眉开眼笑地赞扬现在医学真先进,结果被蒋明波的下一句话吓破胆:“如果两个月后还没有怀孕,就要做造影,看看输卵管是否有问题。”

“造影?”顾小影惊悚了——按照她在网上游荡时汲取的知识,“造影”很疼啊!

看见顾小影的表情,蒋明波笑起来:“不至于这么紧张吧?虽然会疼,但绝对是在人体承受范围之内的。”

“那就是说,如果我们是正常的,两个月内就能怀孕?”顾小影发现了另外一条重要的信息,满眼期待。

“理论上不需要很久吧,你这么年轻,”蒋明波翻病历,看看顾小影的年龄栏,“二十八周岁,应该不难。”

“可是我老公三十四了,”顾小影叹口气,“虽然做孕前检查的结果显示他的机能还不错……可是不瞒你说啊医生,关键时刻……我们也很束手无策的。”

“关键时刻?”蒋明波不明白,“你们怎么束手无策了?”

“那个……”顾小影刚想回答,却突然想起蒋明波是蒋曼琳的弟弟,即将出口的话便一下子刹住车。她张张嘴,又卡住了。

蒋明波纳闷:“不方便说吗?其实没什么,我是医生。”

可你也是蒋曼琳的弟弟啊,我怎么能让蒋曼琳的弟弟知道我老公有不射精症呢……顾小影的大脑中迅速闪过这个念头,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就顺势变一下:“三十四还年轻?医生你真厚道,他比你还老哎!”

“他比你还老”……这句话在瞬间打击得蒋明波无言了……顾小影看见蒋明波垂下的脑袋,想了想,又此地无银地补充:“我不是说你老,我是说我老公更老一些……”

蒋明波愈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他才叹口气,翻番台历道:“下个月吧,十号过来,给你做监测。”

顾小影眉开眼笑:“谢谢医生,您可真是活生生的送子观音啊!”

蒋明波抚抚额头,继续无言以对。

直到顾小影摆摆手告辞后,看着她的背影,蒋明波忍不住笑了。

他突然想起了某天晚上去找杜屹北避难时,自家表弟的那句控诉:“都怪你妈,要不是她把顾小影的老公给PASS了,许莘也不会想要PASS我!”

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答了一句:“你怎么不让许莘感谢我妈?如果不是我妈,她好朋友能嫁到称心如意的男人?”

杜屹北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于是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只好坐在一边生闷气。

所以,现在他倒是对顾小影嫁的那个险些成为他姐夫的男人很感兴趣了——当年他只是跟着蒋曼琳见过几次管桐,但相交不深。他印象中,只有母亲在饭桌上一次又一次给蒋曼琳讲道理,告诉她:现时代还是要讲门当户对的……据杜屹北后来讲起来,顾小影和管桐也算不上门当户对,可是他们似乎过得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