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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相逢若别离(出书版)(25)

桑离有些局促地坐下,低声答:“茶。”

沈捷笑笑:“我以为你会先推辞,然后有点恐惧地问我为什么要叫你来。”

桑离在心底叹口气,暗自想:师姐,我帮不了你了,你原谅我吧!

这样想了,索性胆子也大了一点,只是脸上的表情还有点僵:“沈总,其实我不是不恐惧的。”

沈捷笑了,伸手示意一下:“尝一下吧,看看这茶你喜欢吗?”

桑离狐疑地看他一眼,不知道这人哪来那么多废话,想炒了自己就明说,怎么弄得好像真请自己喝茶一样?

不过多想也无用,她拿起杯子喝一口,一种淡淡的清香顿时弥散开来,直沁入心脾。

沈捷笑笑:“安溪铁观音,乌龙茶的一种,这是今年的秋茶,俗称‘秋香’,香气高,但是汤味比较薄。它的采制技术很特别,不是采摘非常幼嫩的芽叶,而是采摘那些已经全部展开的叶片。这种茶的好处在于就味道而言有天然兰花香,就功用而言既可以减肥美容,又可以提神防癌。”

“哦—”桑离点点头,举起杯子若有所思地看一眼,然后放下杯答一句,“不好意思,我不了解茶。”

“哦—”沈捷学她,而后笑,“那你对什么比较了解?我猜应该不是钢琴吧?”

听他这样说,桑离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答他:“我是学声乐的。”

“声乐?民族唱法?”沈捷突然来了兴致。

桑离硬着头皮答:“美声,女高音。”

沈捷疑惑地打量桑离:“这么瘦,学女高音?”

“或许将来会胖的,”桑离耸耸肩,“再说刚刚读大一,将来的路还长。”

沈捷笑起来,之后才问:“冒昧地问一句,小姐怎么称呼?”

桑离的警铃又开始响了,可是再想想,自己不说,段芮也会说的,既然来了,还怕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便答他:“我叫桑离。”

“桑小姐,不如我弹琴,你来唱歌,好不好?”沈捷突然兴致盎然地提议。

“啊?”桑离吓一跳,“可是,您是总经理啊。”

“谁规定总经理就不能弹琴了,”沈捷意味深长地笑笑,“桑小姐,你在怀疑我的钢琴水平?”

“不不不—”桑离摇头,心里却在想:我就是怀疑,也不能直说啊。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沈捷这次笑得温和儒雅:“告诉你个秘密吧,桑小姐,在学习酒店管理之前,我学的可是钢琴和作曲。”

“真的?”桑离吓一跳。

“当然是真的,”沈捷站起身,优雅地半弯腰,做个邀请的手势,“桑小姐,请问你可以和我一起合作一首歌吗?”

桑离下意识地站起身:“什么歌?”

沈捷转身带她走向三角钢琴的方向,一边走一边答她:“舒伯特的《摇篮曲》。”

“啊?!”桑离又受刺激了。

堂堂五星级酒店的总经理、钢琴专业科班出身的英俊男人,放在店里只是站着也可以吸引无数目光吧?折腾这么一大圈,就为了弹一首声乐入门歌曲?他也不怕被人笑话?

然而,待站到钢琴边,看见沈捷低头轻轻碰触琴键的刹那,桑离突然恍惚了。

这个侧影,多么像是向宁?!

这么久了,她仍记得那时候的那首《小背篓》,记得那个干净帅气的男孩子坐在钢琴前,十指如飞,身体舒缓如伸展的琴弓……

音乐渐渐响起:咪嗦来咪发,咪咪来哆西哆来嗦,咪嗦来咪发,咪咪来咪发来哆……

桑离站在钢琴边,表情温柔地看着眼前男人隐约的侧脸,以及黑白相间的琴键,随着他的琴声唱: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摇篮摇你快快安睡,安睡在摇篮里,温暖又安逸……

这样唱的时候,她又有些恍惚了,好像看见了照片里的妈妈,她轻轻拍打桑离小小的襁褓,唱着这首歌;又好像看见了微笑的向宁,他的手掌宽大,他的怀抱温暖……

她沉浸在属于自己的记忆里,便没有看见,沈捷也有一忽儿的走神,然而很快便又回到眼前的情境里。他抬起头,看身边的女孩子:柔软贴身的绸缎质地演出服,黑色真是很适合她白皙的皮肤与稍稍清冷一点的气质;目光安宁,神情温柔,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然而她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幅油画!

一曲终了,四周响起零零落落的掌声。桑离恍然回神,发现咖啡厅里的客人已经很少,可是每个人都在鼓掌—甚至还包括侍应生?!

沈捷坐在琴凳上微笑,问她:“我请你吃宵夜,能否赏光?”

桑离心里干脆冷冷哼一声—拙劣的泡妞手段,大叔你三十一了好不好?又不是十三!

脸上却客气而疏离地笑,婉拒:“很晚了,不麻烦您了,再见。”

也不等他站起来,略微弯腰鞠一躬,拎上包就往酒店外面跑,边跑边想:末班的102路公交车,应该还能赶得上。

等到跑出仲悦大门后,桑离回头看看酒店高耸入云的尖顶,才有点恍然一梦的感觉。

该怎么形容这个晚上呢—艳遇还是劫数?

另一边,沈捷看着桑离消失的背影,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上隐隐的笑容。

这个小姑娘,真是太有意思了!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就是这样简单的一首歌,她居然都能唱出一个母亲的幸福感!

沈捷很欣赏她的音乐感觉—有些东西,是后天再刻苦也学不来的。

比如乐感,这种东西几乎就是天生的。

那么,这个小姑娘岂不就是个天才的歌唱演员?

或许,她就是那种“天生为舞台而生”的人:漂亮、音质好、乐感好、身高在一米六八左右、体重大约五十公斤出头,唯一有问题的是,对于学美声的人来说,她太瘦了……

他一边走一边想,想到一半的时候才恍然大悟:他想这些干什么?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中邪了,居然无聊到要来弹钢琴?!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一下,然后又想起桑离姣好的面容:她的脸上还有一些年轻女孩子的稚气,可是却丝毫掩不住那些美丽的锋芒!

这些年也算见过无数美女的沈捷知道:这个女孩子,将来绝对是个“祸害”!

因为她太漂亮。

男人在这样美丽的女孩子面前,大多抵挡不住发自内心深处的原始欲望。

那沈捷呢?

他自认并不是柳下惠,正相反,他对这个漂亮的小东西还很有些好感与好奇。那么,他要出手吗?

作为一个刚刚上大学的大学生,应该还是有很多人生理想的吧?估计这是朵还没有见过风雨的小花,爱情对她们来说是高于一切的事情。按照他沈捷的习惯,这样的花朵他是从来都不碰的。可是偏偏这个又是艺术院校的学生,这些年,作为一个旅馆业从业者,他见的艺术院校女生还少吗?就说他在深圳仲悦做客房部经理的时候,每周末不都看见来自京城名校的漂亮女生乘飞机赴深“打工”?要说现在的老板们口味的确是刁多了,就算找个能定期陪自己出席晚宴而后再进行“私人活动”的女伴,也要在要求对方年轻漂亮之余进一步要求其知识够渊博、外语够流利、气质够高贵、学历够夺目……并且,最好还是随传随到,得体懂事。

换言之: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既然出来混,就要懂江湖上的规矩—比如有些问题可以用钱解决,也就只能用钱解决。如果胆敢纠缠其它,那估计就不是少胳膊少腿的问题了,你就算是想被毁容也完全可以满足你……

那么,桑离呢?她会属于哪一类?

其实桑离在那个月里曾经一度很头疼:只要她去仲悦,就一定会遇见沈捷!

他常常也不多说话,只是静静地看她弹琴,偶尔还会在她休息的时候给她指一点技巧。不过,他再也没有坐在那张琴凳上弹过琴,甚至就连做示范都没有过。

有的时候她也被侍应生请去他的座位上坐一坐,聊一点和音乐有关的话题。他的知识很渊博,反应也很快,然而桑离很明白地知道他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怎么可能是一类人呢?他比她大十二岁,她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升初中,或许她读初中的时候他已经恋爱了,现在她恋爱了,而他已经站在五星级王国的顶端,在距地面二百余米的高空俯瞰世人……

她斗不过他的。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念头,可能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她在他面前,根本就是个小孩子。

怎么会不恐惧呢?她当然害怕—她怕有一天被此人卖了,还要替他数钱。

可是,自己又能卖几个钱呢?

而且,对方除了聊聊天,也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意图啊?

这样想着,桑离便渐渐不再害怕沈捷。

渐渐,她习惯了和他聊天,听他讲讲国外的那些故事。他给她描述朱利亚音乐学院,那是真正的艺术殿堂:近百年的历史,每年仅仅百分之七的入学率,随时有机会看百老汇的戏剧,在那里,唱歌不是模仿而是创造,是打开你的心,唱出你自己的声音,你要随时记住,这世界上一切美妙动听的旋律,都可以成为你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