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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相逢若别离(出书版)(38)

沈捷叹口气,拉住桑离的手腕往外走:“走吧,先去吃早饭。你总得吃点,然后我送你回学校。”

桑离狠狠把手挣脱回来,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我不想再见到那些人了,我也不想再去仲悦唱歌了,现在能结帐吗?这个月我做了十二天,可以拿到多少报酬?”

沈捷脚步一顿,回头皱着眉看桑离:“你说什么?”

桑离赌气:“我不想再给你打工了。”

沈捷突然停下脚步,桑离没提防,险些撞上去。她忿忿然抬起头,却看见沈捷严肃的表情。

他皱着眉认真说:“桑离,昨天没注意好尺度是我的错,但是你这样说,也太意气用事了吧?”

他看着桑离惊愕的脸:“一直以来,你都是个学生,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应酬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这个可以理解,毕竟谁也不是生下来就要出社会的。可是你遇见一点自己不喜欢的事就说不做了,这样的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桑离气急:“长大了就是要陪这些人应酬吗?那我宁愿不长大!”

沈捷摇摇头:“当然不是说长大了就要去应酬,但是和各种不同的人之间的交往却是长大后必须要学习的功课之一。在什么样的场合里和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这些虽然不是衡量一个人的主要标准,但确实影响了一个人的生活。你想想,一个不晓得掩饰锋芒、掩饰情绪的人,一个行为比大脑快、说话不考虑后果的人,或者是一个不知道揣摩别人的意图、照顾别人的心情,总是习惯了自说自话的人……这样的人,在与别人交往的时候一定会留下这样那样的问题,时间长了,他还会被朋友们认可,或者被吸收到哪个常来常往的小圈子里吗?”

桑离愣住了。

沈捷叹口气:“桑离,有句话叫做‘四两拨千斤’,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桑离摇摇头。

沈捷看着她的眼睛,既有些诚恳,似乎又有些教诲的意味:“这句话说的就是在面对一些给你压力的事情和场合的时候,你不能把真实的情绪浮上脸。你内心里可以愤怒,可以不屑,甚至可以觉得眼前的人恶心,可是你还是要学会微笑,学会岔开话题或者是给对方一个不领情却又无伤大雅的答复。这不仅仅是对主人的尊重、对客人的礼貌,更重要的是可以保护你自己。因为,要在这个世界游刃有余,免受伤害,并不在于你是否有厉害的武功,而是得让别人永远看不透你。”

夏天的晨风里,桑离站在客厅中间,瞠目结舌。

那是第一次有人对桑离说这些话。

不得不承认,当时的桑离还无法领会那些话里的道理—彼时她不过是大一女生,对沈捷的所作所为、对这个圈子里的人还充满着本能的排斥。

可是,她也抗拒不了那些摆在面前的、触手可及的好处—比如那年她真的出版了自己的卡带,参加了一系列大型庆典,出席了一些重要场合,当然也认识了不少的权贵。

对于这些事,郭蕴华有所察觉,而桑离解释为“兼职赚学费”。对此,郭蕴华只是嘱咐了一句“不要影响专业课”便不再多问,而周围的人各忙各的,自然也很少有人注意到桑离的变化。

那时似乎也没有人意识到—时间,它是最锋利的雕刻刀,在你认为自己可以努力不改变的时候,或许,它已经把你改变成你曾经料想不到的那样。

向宁也隐隐约约感觉到桑离的变化。

相比一年前那个天真、稚气的小女孩而言,今天的桑离依然纯净美好,但她的眼睛里却多了些许坚定。似乎,她正在把曾经迷茫的一切,一点点置换成冷静、理智、有条不紊。

桑离在成长。

向宁很欣慰桑离终于从昔日畏手畏脚的小姑娘变成今天这样步履坚定的样子,可是很奇怪,他的心里却始终都有忐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他问自己:你是害怕桑离无法跟上你的脚步,还是害怕有那么一天她把你甩下?

却没有答案。

可能是不知道答案,也可能是不敢回答。反正在那个夏天,向宁把这点忐忑强制性地抛到了脑后—假期短暂,他和桑离的相聚也那么短暂,哪里还有时间去忐忑着浪费?

休假的十几天里,正巧向浩然去广东考察,郭蕴华去了澳大利亚。他们只来得及在长途电话里抱怨向宁不早早打招呼说回家的事,却也心知肚明—即便向宁早早打了招呼,他们的行程也是不能更改的了。

不过好在,向宁指天誓日地承诺说国庆长假一定回家看爸妈,这为人父母者的声讨才算暂告一个段落。

桑离在一边看着,很羡慕这样的被数落—因为有人需要你,有人关心你,有人用他(她)全部的身心去爱你。

这样的被数落,是甜蜜的被数落。

放下电话,向宁转身看坐在沙发上呆呆盯着自己看的桑离,微笑:“你那是什么眼神?”

桑离不懂:“什么什么眼神?”

向宁也坐下,笑着揽过她:“像小狗看见了肉骨头。”

“肉骨头?”桑离笑一下,扭头仔细端详向宁几眼,她的笑容里似乎还带点小狡猾,向宁看愣了。

然而下一秒,刚才被嘲笑是“小狗”的家伙突然跳起来,径直朝“骨头”扑过去:“啊呜!吃了你!”

“砰”地一声,向宁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经被压倒在沙发上。他挣扎着抬起头,看见桑离趴在自己身上,一只手扼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狠狠揉他的头发,得意洋洋地笑:“敢骂我是小狗,呵呵呵,这就是肉骨头的命运啊哥哥……”

很明显是郭蕴华不在家,小姑娘便笑得肆无忌惮,手里的力气还不小,却没发现向宁的神情一滞,整个人都微微僵住。

桑离还在撒欢,不知道这个样子多暧昧:米色沙发上,男孩子被女孩子压住,偏偏女孩子还不放弃扑腾,一边扑腾一边笑,她笑着的时候长头发披散开来,恰好垂在男孩子胸前,蓦地带来一阵洗发水的香气。

这样的香气好像迷雾,向宁深吸一口,抬头看着女孩子闪烁着亮光的眸子,猛地一翻身,将桑离压住,咬牙切齿:“小离,有些话不能随便说的,你知不知道?”

桑离正纳闷:怎么才一秒钟的工夫,形势就发生了逆转?男女的力气真的就差这么大?

她不信邪,瞪大眼企图挣扎:“起来起来,哪有骨头吃狗的?”

向宁吸口气,呵斥:“别乱动!”

桑离翻个白眼给他,使劲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挣出来,猛地伸向他的腰侧:她还记得向宁最怕人挠痒痒,百试百灵!

可是向宁比她更早看出她的意图,在她的手搭上他腰际之前,他甚至来得及意味深长地冲桑离笑笑,而后突然俯下身去,准确地吻上眼前的女孩子。

桑离愣了。

她瞪大眼,手僵在半空中,眼睁睁看他伸出手,拂过她的眼睛,遮住那些光亮。突如其来的黑暗中,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听见他说:“小离,你这样子,真像一只小兔子……”

她笑了。笑容浮上唇角的刹那,向宁似乎突然听见心底深处那些“怦怦”的响声。血液汩汩,咆哮着想要沸腾,身体比大脑更加忠实地做出反应,在桑离微笑的刹那,有什么东西似乎马上就要爆炸!

那天阴天,下午的阳光沉沉的,不明亮,给客厅笼罩出一片灰灰的颜色。空调发出微微的嗡鸣,外界37度的高温,室内是低气压带来的憋闷。桑离忍不住想要深呼吸一口气,可是甫一张口,却猛地感受到他的纠缠:从来没有过的吻,一路长驱直入,如滑而软的果冻,或者弹性十足的棉花糖……原来,这就是顾小影想要知道的那个答案?

那个呼吸,就这样生生哽住。桑离的大脑在瞬间停工,她只是闭着眼,感受眼前男孩子越来越烫的呼吸,与微微颤抖的身体。

他是她愿意用整个青春与生命去爱的那个人啊!

他的吻,灼热地、滚烫地、真挚地、投入地沿着女孩子的发际、眉角、唇边、脖颈,一路向下,来到不知何时已经敞开的领口。他的手似乎带着魔力,轻轻握住女孩子纤细的腰。她的皮肤细腻而光滑,他轻轻抚上去,抬头,看见桑离迷蒙的目光。

她的视线似乎没有了焦距,只是茫然地看着他的方向,他再度吻上她,一只手轻轻覆上女孩子胸衣的边缘,感觉到桑离一震,甚至向后缩一下。可是他身体里有火焰在燃烧,他从胸衣侧面的蕾丝花边下探过手去,那样柔软的女孩子的身体,让他几乎要丧失全部的心智!

迷蒙中,桑离只记得,他的手掌,带着滚烫的热度,滑过她的身体,一路向下。然而,就在他的掌贴上她的小腹的刹那,她突然猛地一哆嗦,忍不住“啊”地一声瞪大眼。

就是这声低呼,让屋子里渐渐升高的温度突然凝固!

向宁猛地一震,好像也猛然惊醒,他的呼吸还有些沉重,然而瞬间,他的视线便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他有些赧然地看看怀里尚有些瑟缩的女孩子,看见她眼底伸出的那些若有若无的恐惧。他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一句:你疯了?

是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