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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10)

所以这段晦涩庞杂而又汹涌而袭的感情,被他一点点地强压了、捋顺了、深埋起……收拾干净到不在表面上流露出任何痕迹。

邵钧哲从车前镜里瞄了一眼后车座上沉默而坐的弟弟,心里的烦躁便像是曝晒在烈日下的一滩清水那样迅速蒸腾而起……

他下午是来东区和一个投资商谈下一季度的投资计划的,由于事前准备的充分和言辞上的坚决,整个谈判过程顺利得可圈可点。

……就像是一个怪圈,大凡在感情上失势的男人,都会在事业上取得成功的弥补——也许,这是因为他们把精力从伤痛上转移到工作上去,甚至有意地揽工作到负担沉重的原因。只是,无论是怎样的弥补都会在现实的面前显得那样的无济于事。

他换驾旧车,办公室摆满了那个人的照片,电脑的桌面是两个人的合影,同居的屋子里保持了……

……保持着他失去时的全部布置。

但是,心里还是空的。

这种空,就像是被进行了活体解剖一样……心脏最疼痛最柔软的一块被人用锋利的手术刀一刀剜去,鲜血横流、刺痛到无法呼吸……

越是失去,越是无法重新拥有,越是加重了这种痛彻心扉。

邵钧哲想,也许有一天,心脏的那个地方结上了厚重的痂,灰黑色的和鲜红色的心脏泾渭分明的痂,坚硬的而且带着龟裂的痂……自己也许就能对这段感情做到完全的释然了。

只是,现在……还是让伤口流着血吧……

……我……想记你再长一点时间……再长一点点……就够了。

旧地重游,如果是和情人一起,那是相当让人惬意并且增进感情的举动;旧地重游,如果是为了缅怀纪念甚至是出于思念的煎熬,那是一种钝刀子但是狠狠刻下的疼痛。

——外表光鲜,其实受伤的全在心间……一刀一刀的血肉模糊。

所以,他才会如此失态地对几个保安进行责骂呵斥……这是一种恶劣情绪的宣泄,宣泄过后仍然是更加深重的空虚。

邵钧哲把目光投到方向盘前方的小镜框上,里面的男人笑容明亮而又温柔,像是只可企及却永远到达不了的救赎。

那么近,那么远。

“……你去上什么课?”邵钧哲冷冷地开了口,“还真当自己上几天那种培训班,出来就能挑大梁了?”

苏慕彦并没有看到镜框中自己的影像,沉浸在自己情绪平复中的他,自然也没能注意到邵钧哲此时的糟糕心情。但被人如此嘲讽地质问着,他一贯的傲气就出来了,“……做得到与做不到,总要试过了才知道。不如等我挑大梁不成砸住了脚,你再过来冷嘲热讽?这样,还算得是名至实归。”

前面的路口正好亮起了红灯,邵钧哲停下了车子,转头看了邵逸辰一眼,上下打量的眼神锐利而且不加掩饰。

——他这个弟弟一向最爱面子,不管何时何地都一副全然的谦和温顺,像极了金光闪闪的圣母玛利亚……现在说出这种话来,也许真的是自己刚才的口气过分了一点?……

车子再次被发动,邵钧哲深吸了一口气后又慢慢吐出,“……我是你哥哥,怎么会讽刺你?……最近太累,口不择言。”

苏慕彦“嗯”了一声,又听得他说道,“……这个角色真的不适合你,你要是想玩玩偶像,享受一下被追捧的感觉,我给你量身搭一个班子,半年内保你窜红。”

尽管两个人都没提到《迷航》,但是却都心知肚明彼此间是在说什么。

“……这部戏是公司投了大制作进去的戏,本来是想要靠它来拿今年的票房第一。”邵钧哲淡淡地说,“你要试镜的简昱,是慕彦全凭了自己的实力角逐到的角色,连我都没能在其中给他说上什么通融话……”他说到这里,自觉失言,于是轻咳了一声,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现在妈虽然逼着辛导给了你这个机会,但是在试镜的时候,辛老一定不会再给妈留什么面子的……与其那个时候被涮下来丢脸,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去掺合这个事儿……妈真是宠你宠到没一点原则了。”

苏慕彦听着男人的话,声音里的淡淡疲惫和转瞬即逝的哀伤都听得那么分明……他低下头,握紧的指尖在掌心上留下微弱的疼痛。

再抬起头来,却是微笑着说,“……我还是想去试一试……这部电影,我看了剧本后,也很是喜欢的。”

邵钧哲心里一震,差点失误到猛踩刹车……

——在几个月前的一个夜晚,提前从自己手里拿到了剧本的慕彦穿了一件纯白色的睡衣,冲着自己摇晃着手里的剧本,笑着说,“……这个剧本,我看了以后,还真是喜欢。”

……然后,他就安排了经纪人调整通告档期,一连推掉了好几个片约,一遍遍地看剧本,揣摩人物性格和语言,向几个导演数次自荐……

慕彦,我……

一时间,竟是找不出什么话再去拒绝了。

苏慕彦见男人不再说话,也不去找什么话题延续着聊天的继续。

两个人太过熟悉,熟悉到连肉体和灵魂都曾经彼此拥有……一夕之间却陌生远离,身体和身体距离得那么近,却仍有着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其中……

车子行到望北路上时,苏慕彦才又开口道,“下个路口左拐好像有一家宠物商店,车子停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邵钧哲虽然对他的要求不以为然,也并未开口应声,但还是依言把车子停靠在了路边,摆明了一副“快去快回、耽误不等”的态度。

苏慕彦急匆匆地冲了过去,动作尽快地挑选了一些幼犬喜爱吃的肉制零食,又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并深切地领会过:等在车里的那个男人有着怎样的急躁脾气——即便是自己还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好言相劝对方才会勉强压制。

邵钧哲看着他拎了一大堆东西上来,一等他刚刚坐稳关好了车门后,就立刻发动了车子,还很是不耐地说,“不就一只狗吗?至于这么着急着火地上心?还非得专门拐了地道给它买东西……别妈对那畜生有点什么好脸色,你这边就已经凑上去跟风了……掉价不掉价啊?”

苏慕彦当即就冷下了脸,“跟人相比,狗这种动物有良心多了。不过是给它两口吃的,陪它玩上一小会,便能得到全部的忠诚。搁你你行么?……我怎样做是我的事情,这和妈有什么关系?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冲?”

兄弟间的谈话又一次地没能走向和谐的氛围……

本着“做哥哥的要让弟弟”这种心理上的大度,邵钧哲闭上了嘴不再多说什么。他眯起了眼睛去看眼前的道路,放置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敲击着……

——上次见到这个弟弟,是两年前还是三年前?……是在洛杉矶还是在Z市?……自己有和他说过话吗?……都说了些什么?……

黑色的莲花车从立交桥上驶了下去,混在来来往往的车流中一点都不显得扎眼……再转过一个弯,驶向辅路后调头向南,行驶个5、6分钟,便能到邵氏老宅了。

感谢这次在艺训班大楼前的偶遇,它使得邵钧哲终于再一次地跨入了邵家的大门——这是他两个月来的第五次。

两个完美地演绎着“貌合神离”和“形同陌路”的男人刚走入客厅,就发现他们的母亲已经在家里了。

坐在客厅里的单人沙发上的邵夫人,看着一前一后踏进门来儿子们,漂亮的凤眼就微微眯起来了,“呦……稀客啊,大少爷。”

邵钧哲皮笑肉不笑地轻哼了一声,拿手里的车钥匙指了指身后的弟弟,“正好遇见了,顺便送他回来。”

“他是谁啊?我可没给逸辰起名字叫‘邵他’。”邵夫人伸手顺了顺怀里的波宝儿,眼睛里的笑意有点亮也有点冷,“……也正好,厨房里还没做饭,大少爷在家里顺便吃顿便饭,怎么样?”

苏慕彦把手里拎着的一大袋子宠物零食递给一旁等着接的女佣,还不忘抽出来一袋牛肉干。他刚进门就看到邵夫人怀里的波宝儿一见他就半立起了身子,一边呼噜呼噜地哼哼着,一边抬高了缠了厚厚白纱布的前爪子摇摇晃晃地要东西吃。

邵钧哲看着自己的弟弟先是拍了拍那狗的脑袋,再低声问旁边的管家伤势如何,脸上的表情便有点不以为然了。

“人啊……”邵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突然说道,“钧哲你也不用做出这种表情。虽然你不说,但是心里肯定对我的偏心一直忿然不平……不过,你想过没有:你弟弟不过是电话里听说波宝儿伤了爪子,便能想到给它顺道买回些吃的哄哄;而你十天半个月的,都不回家和我们吃个饭……怎么我杜睿养儿子,偏偏养得越来越刻薄了呢?”

“您这可不是在把自个儿跟狗比?多没劲啊……”邵钧哲笑了笑,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一旁早有人候着给他接,并且不等邵夫人安排,就把大少爷留家吃饭这事通传给了厨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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