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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奴(107)+番外

那一刻李效的脸上难得地现出尴尬的红。

“你是男子。”李效如是说:“孤倒是有心,怎么个成婚?”

许凌云揶揄地朝李效挤了挤眼。

李效不理许凌云,认真道:“你若是女人,是许家后人,又应了当年母后亲口一诺,托庇于扶峰先生膝前,孤能娶你也算了了一桩……嗯。”

许凌云道:“意思是,凌云若是女人,陛下会娶我?”

李效云淡风轻地说:“自应如此。”

许凌云嗯了声,说:“下辈子若有幸,投胎当个女孩儿罢。”

许凌云一直对李效抱着说不清的暧昧心思,李效从开始时的反感与排斥,变为逐渐接受了许凌云那炽烈的示好之意,不接受,也不拒绝。直至某一天,许凌云冷了下来,李效又多少有点不自在了。

“不过若是女孩儿。”许凌云微微侧头,迷恋地看着李效的眉眼,侧脸:“也当不成鹰卫,更见不到陛下了。若咱们小时候被抱错了,如今我是陛下,你是许凌云,你纵是男子,我也娶你。”

那一下李效登时色变,许凌云自知玩笑开得太过,连忙噤声。那话本意只是调侃,不料李效心底却隐隐生出一股恐惧。

恐惧不知从何而来,一团纷乱中,李效忽然就想起了日间在门外院里见到的那老妪。

“陛下?”许凌云道。

李效收敛心神,随口道:“没什么。”

许凌云这才舒了口气,先前失言时那提心吊胆之意尽显,听在李效耳中,只觉一阵五味杂陈。

许凌云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俱是小心翼翼,生怕李效因此而不快。

油灯灯芯没入碟内,安静地灭了。

黑暗里,李效的手朝身旁动了动,握着许凌云的手,二人牵着。李效心底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像是在安慰他,或是安慰自己。

这一刻他已不再觉得许凌云的情谊令自己不舒服,反之则有种淡淡的愧疚,许凌云毕竟是怀着一腔真情,那是他自小到大遇上的,最真挚,最炽烈的,也是最好的。

从浑身的伤痕的他抱着书,跪在御书房前的那一天开始,他的眼神就在说:什么也不需要,只要你过得高兴。无论是君臣,朋友,或是恋人,什么都好,那是李效从未感觉到过的关怀。

这么一个人,李效偏生又什么也给不了他。

“你跟我回京去。”李效开口道。

“你什么时候走?”许凌云说。

彼此都换了称呼,李效不再自称孤,许凌云也不再自称臣。

李效想了想:“听完扶峰先生的书便走。”

许凌云说:“快完了罢,虞通略已到成祖登基的三年后了,自归京到御驾亲征的中间那段,先生都没有批注过。”

李效闭着眼,问:“为何?”

许凌云的声音很低:“不清楚。”

李效说:“这中间应当发生了些事。”

许凌云笑道:“登基,巩固帝位,推行新政,大婚,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的?”

李效说:“像他这么一个人,会老老实实去成婚?多半听得不耐烦,便开始整顿朝堂,那一下,又不知得死多少人。”

许凌云欣然道:“琐碎的事,年代久远,依稀已湮没在尘里了,但扶峰先生说过几件他的小事,倒是十分有趣,陛下想听听么?”

雨停了,乌云退散,一轮明月透过窗格照进房中,李效闭着眼:“说。”

“那时候有个人,名唤黄谨,这人不得不提。”许凌云道:“黄谨此人,两百年来太史们诲诋甚巨,但在成祖继位后,黄谨却立了一件当仁不让的大功。”

“什么大功?”李效问。

许凌云答:“他交出了方皇后私藏的传国玉玺,稳住大虞宫廷,手中掌握了御林军,都骑军两军兵符与一份书册。这份书册上,详细记载了太祖年间,与远疆方家互有往来的朝中大臣名单。”

“详细到他们什么时候收了礼,收了多少方家的礼……”许凌云说:“事无巨细,都列清楚了。方皇后多年在京,自会向朝中诸大臣打点,收买亲信。他虽非内监总管,却长期担任大司监副手,出身干净,后被唐妃暗中收买,成为亲信。”

“唐鸿的姑母唐妃死后,黄谨知道谨言慎行的保身之道,一切小心翼翼,为方氏打点宫内琐务,却怀着旁的心思。”

“不得不说,此人十分了得,知道太子未死,依傍皇家才是正道,于是自中秋夜太祖驾崩,方皇后临朝时,他便已全盘计划好。偷出了那本名册,开始在宫内准备成祖归来时的大小事宜。”

李效开口道:“所以黑甲军破外城后,唐鸿等人攻陷内城才来的如此简单。”

许凌云答:“对,他听见外城告破,便马上将太监集中于一处,亲自出外寻勤王军投诚,投诚后带着唐鸿的令牌,与部分兵士回入宫内,把文官,皇族带到御书房外,以免误伤。所以皇城一半是不敌王师之威,另一半则是被叛徒所卖。”

“那便如何?”李效道。

许凌云道:“先前集结数名大臣,在王师离京的一百二十里外,便呈上血书效忠的,也是这个黄谨。”

李效道:“很聪明。”

许凌云:“待得成祖登基后,此人一跃荣升高位,开始借天子之力,排除异己。”

李效哂道:“成祖不可能全听他的。”

许凌云说:“的确,但成祖当上皇帝,总有些与从前不一样了,忠言,谗言混在一处,后世自知对错,能辨忠奸,然当时在位的人,又有几个分得清楚?成祖虽素来以决断服人,权衡利弊后,也有不少是听了他的主张。”

“此人遂成了我大虞百年宦官之乱的祸根……因为,他是个太监。”

——卷三·罢宴·终——

原来是红烛流光泄满回廊,相爷他朝金榜,将旧事全忘。

到如今身富贵荣华自享,忘却了旧日风光。

到如今这堂前红烛通宵明亮,照不见当年你受苦亲娘。

——《罢宴》

【第四卷:碰碑】

第61章 明凰殿

长乐元年,八月十五。

京师,金碧辉煌。

太和殿上的金瓦被日光灼得着了火,朝臣三拜,李庆成一身袍服,懒懒倚在龙椅上,漫不经心道:“众卿平身。”

这些朝臣至少有一半是方皇后提拔的人,他们在李谋当政期间或被方家重金收买,于六部混个无关痛痒的小官职,或是仕途不得已,碌碌而为。

方皇后当权时,手头无人可用,便提拔了所有她认为忠诚,或是不至于给她添乱的人。

而原本李庆成敬畏的朝中老臣,足够以父辈威严来震慑天子的大学士,武将等不是灭族抄家,便是革职告老,都不在了。

李庆成归朝后论功行赏,主将六名:殷烈封征北大将军,依旧回守枫关。北良王赐银十万两,封地百里。江南参知萧眿封泸侯,食五万户,依旧镇守江南。方青余领车骑将军,代兵部尚书之职。张慕领骠骑将军,暂摄御前侍卫。唐鸿为御林军统领,官居一品。

韩沧海则被封了江州王。

余人自韩沧海以降,各有封赏,李庆成并未食言,三天后,孙岩入京,破格受命户部侍郎。

孙岩眼望被大火烧得满目疮痍的京城,实在是欲哭无泪,这下孙家不仅仅是放血,实在是割肉了。

李庆成归京,方家叛党几乎一夜间便被拔除,都骑卫被囚的囚,杀的杀,然而这皇帝却十分大度,所有参与守城的都骑军祸不及家人。

京师动荡甫定,李庆成便发了话:“过去的事,朕不再追究了。”更下令把战死的都骑军,御林军两军将士收尸,以大虞军礼厚葬。

方家的镇东军全军覆没于京城中,李庆成则吩咐火化后着人将骨灰送返东疆,交予将士们的妻儿子女。

黑甲军,西川军等王师将士,凡有在攻京一役中捐躯者俱有抚恤。

李庆成以总计四十万两白银封赏。并亲设祭台,朝南而跪,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数日后,方皇后出殡,李庆成亲自扶灵而出,至城东望龙山中皇陵门口,行祭告先皇之礼,再令方皇后棺椁入陵。

如此一来,无异于给满朝文武吃了枚定心丸。

新任的大学士是名书生,擅写祭文,一手伤春悲秋的诗词作得煞是漂亮。更精研石鼓文,金文等古学,名唤苏星照。

苏星照一躬到地,朗声道:“陛下回朝,实乃我大虞苍生之福,京师三月前便天降祥瑞,紫气东来,虹光缭绕……”

李庆成心不在焉地听着,小手指掏了掏耳朵。

苏星照抑扬顿挫,诵完一大通歌功颂德的文章后,李庆成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这是苏卿自己写的?”

苏星照诚恳道:“回禀陛下,此乃朝中诸位大人肺腑之言。”

李庆成扫了一眼,见武将中张慕打头,身穿金环武铠,方青余则一身武袍,丰神俊朗立于一侧,都是盯着地面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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