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鹰奴(4)+番外

“我……”

张慕马上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马蹄声响,京城内开始派出骑兵巡逻,张慕撕下袍襟,包扎肋下伤口,背起太子,深一脚浅一脚朝京城外的山上走去。

李庆成意识,陷入了漫长的昏睡中,他只觉自己被张慕背着,不断往前走。

“父皇……”李庆成喃喃道:“母后……”

他至今仍不能相信,昨夜悠扬的笙歌,芬芳的桂酒,朝堂,父母,李氏的江山与天下,在这短短一眨眼间就全没了。

李庆成神情恍惚,像在做一个漫长的梦。

他感觉到自己被放在灌木后,耳中传来兵士痛喊,马匹嘶鸣,片刻后他被抱上马背,一个人抱着他,快马启程。

“我不走……”李庆成浑身湿透,被秋风一吹,筛糠般地发抖。

“臣无能。”一个干涩,嘶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臣罪该万死。”

四周山峦,树木,草丛在月光下飞速掠过,那一刻李庆成模糊的视线忽然清晰起来。

“哑巴,你在说话?”李庆成断断续续道。

张慕用披风裹紧了李庆成,连夜逃离京城。

统历十六年八月十五,皇太祖崩,延和殿起火,太子薨。

是年八月十八,皇后临朝,诏告天下,辅老、大将军结党叛乱,诛九族。

第3章 黄铜鱼 …

中秋的三天后,西川,葭城。

李庆成在一间房里醒了。

他睁开双眼,第一个念头是:不在宫里,怎么回事?

李庆成转头望了一眼,木房潮湿阴暗,房里的角落生着火盆,地板上躺着个人,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他支起肘朝地上看,见到熟悉的人——张慕,张慕在睡觉。

张慕的银面具没了,左脸上是鲜红的一片灼印,李庆成一起来,张慕蓦然惊醒,坐起身定定看着太子。

李庆成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哑巴?”

李庆成头疼欲裂,抱着被子喘息片刻:“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哪儿?”

客栈里十分静谧,唯有火盆燃烧时的劈啪声,李庆成断续记起了前情,木然道:“京城怎么样了?”

外头下着秋雨,气候转寒,张慕起身给李庆成斟水,房外有一股刺鼻的药气。

“谁谋反?”李庆成说:“有纸笔吗?哑巴,取笔墨来,给我说说。”

张慕取了根炭条,在桌上写了两个字:皇后。

李庆成呆呆看着,张慕随手把字抹了,看着火盆发呆。

“药煎好了。”外头有女人温婉声音传来,不待李庆成答话,推门进来。

终于见到个能说话的了,李庆成迟疑片刻,看了看张慕,女人笑道:“哟,醒了?”

张慕接过药碗,神色阴沉,李庆成问:“这是什么地方?”

女人在椅上坐下,答:“西川葭城,好些了么?手伸出来。”

“鹰哥带你来这儿,足足跑了上千里路……”女人微一沉吟,按着李庆成脉门:“须得仔细点,风寒都抑在身子里,待会得取针来给你散了寒气,头疼不?”

“鹰哥?”李庆成略一怔,张慕看着那女人,眯起眼。

女人会意,点了点头,李庆成又道:“你叫什么名字,这处是你家?”

女人淡淡答:“娥娘,你哥俩现有什么打算?”

李庆成看娥娘那模样,料想是与张慕认识,当即也顾不得问她来历,沉吟道:“西川葭城……九岁那年我来过,父皇带着我入川……”

娥娘:“殿下,你把药趁热喝了,听我一句话。”

娥娘那声殿下唤得甚是勉强,显并非普通百姓,虽口称太子,却丝毫不把李庆成当作上位者看待,只将他视作小弟辈分,是时只见她斟酌许久,开口道:“京城都传你被火烧死了。”

张慕蹙眉,微微摇头,娥娘视而不见,径直道:“依我看,再过数月,皇上与太子发殡后,你娘……”

李庆成道:“皇后不是我生母。”

娥娘缓缓点头:“当会另立一位皇子,至于是谁,就说不准了,她有子嗣么?”

李庆成深吸一口气,答:“有。”

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李庆成想起那天宫外的马车。

然而皇后的亲子还小,李庆成有数名年纪大的兄弟,却俱是后妃所生。

自昔年虞国开国皇帝结发妻子病逝后,皇帝便近十年不立后。六年前,当朝权贵方家将女儿嫁入宫中,父皇才册方氏为后。

这是计划了整整六年的篡位,李庆成手脚冰冷,心内涌起一股寒意。

他没有细听娥娘的话,反问道:“西川到北良的路封了么?”

娥娘一怔,问:“你……殿下想做什么?”

李庆成道:“四叔在北良,我得马上去寻他,须得在方……皇后立新皇前回京城去!”

张慕马上抬手,娥娘色变道:“不可!”

“你怎知四王爷与皇后不是一伙的?”娥娘道:“鹰哥带你逃出京城后,三天里那女人诛了十余族人,四王爷若非早得到消息,如何会坐视不管?”

李庆成:“他是我父皇的亲弟!怎会坐视李家江山落入那女人手里?”

娥娘蹙眉道:“你先把药喝了,我托人去给你问问。”

李庆成:“真像你说的这样,外头风声一定正紧,怎么问?”

娥娘道:“你不用担心,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办法……鹰哥?”

张慕专心地看着药汤,娥娘又叹了口气,目光露出一丝怜悯之意。

李庆成看出了那分同情的意思,他心里堵得慌,只想找个地方哭一场,奈何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若是青余在就好了……方青余。

那逆贼。

李庆成忽然觉得十分悲哀,方青余是皇后埋在自己身边的棋子,张慕才是受父皇的嘱咐,前来保护他的人。

张慕认识娥娘,他们是什么关系?进宫之前,张慕又是什么人?

勺子凑到唇前,药味苦得李庆成皱眉,温度却是刚好。

“慕哥。”李庆成看着张慕,低声说:“谢谢。”。

张慕听到这句话,仿佛受了莫大的侮辱,他随手把碗放在桌上,一阵风似地出了房。

“怎么了?”李庆成忙下床。

娥娘却把他按回去:“别下地,把药喝了。”

李庆成说:“我自己喝。”

院外传来一声巨响,李庆成险些把药汤洒了一身,他发着抖灌下药,问:“你和张慕……是什么关系?”

娥娘淡淡道:“上司与属下的关系。”

李庆成问:“他是你的属下?”

娥娘答:“我是他的属下,你这几天必须静养,不可乱走动,待会有人送饭上来。”说完收拾药碗走了。

李庆成伏在窗边,朝外望去,秋雨淅淅沥沥,娥娘的家背靠一座小山,后院外筑着砖墙挡泥流,以免山体滑坡,此时张慕站在雨里,一身侍卫袍上满是泥泞,发狠地提拳猛揍砖墙。

张慕站在院子里,没头没脑一阵乱摧,将整堵丈许长的砖墙摧塌近半。

末了又狠狠一拳,打在院里的梧桐树下,娥娘冒雨大叫,有人出来拉扯他,被张慕野蛮地推到一旁。

张慕发泄完,疲惫地蹲在院里,浑身滴水,那模样甚是孤独。

张慕的脾气一向都十分古怪,十年里,李庆成在宫内见了不少次,小时候他有好几次鼓起勇气,想与张慕套套近乎,张慕却几乎从未回应过。

记忆最深的是有一次,一名太监偷偷带着李庆成出宫逛窑子,张慕独自出来寻,李庆成生怕张慕发火,让太监给他点了两名姑娘陪酒,言道只是好奇,随便看看就回去。

张慕当场把那管事太监打得吐血,不由分说将李庆成带了回宫。

李庆成喝完药,倒头便躺,未来的日子里他要怎么办?前路一片灰暗,身边只有名侍卫。皇后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一旦被抓住……李庆成几乎能想象到他在冷宫里度过一生的景象。

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

新皇登基都得祭天,若自己在那时候,于百官面前出现……不可行,朝廷上多半会被清剿得只剩方家的派系,方氏只会把他指成替身。

忠于正统的大臣们,会不会猜到自己已经逃出来了?

他们会怎么做?上书请求验尸?寻找太子?皇后要迫害的人一定不止十来家,他得马上行动,告诉大臣们他还活着。

让他们先暂时让步,保住身家,留在朝廷内探听风向?谁是忠,谁是奸?万一又被出卖了怎么办?

一团乱麻,李庆成想起温文儒雅的方青余,心里又像被割了刀。

必须马上采取行动,李庆成作了决定,否则等到朝中刚直大臣都被杀完,京城就完全掌握在方氏的手里了。

伙计把饭食送上来,一碗药材熬的清粥,配了一碗炒鸡蛋,小碟里装着卤虾与咸梗豆,开门时外头闹哄哄。

上一篇:我和妲己抢男人 下一篇:放开那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