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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奴(45)+番外

张慕忙摆手道:“他没有这么说。”

“但多半是有这个意思,以免我起疑。”李庆成一哂道:“孙岩不定觉得我很多疑,你看,我这人确实多疑。”

张慕道:“我不去了。”

李庆成道:“你去罢,且听听他有何说,回来拣些不碍着你们兄弟情谊的话,照实回报我,两边不得罪也就是了。”

张慕站着不动,李庆成没来由地眯起眼,心内略有点气。

张慕欲言又止,最后道:“我不去。”

李庆成道:“去。”

张慕摇头,李庆成道:“我命你去!”

张慕不再吭声,转身走了。

李庆成烦躁不安,头疼,在厅内坐了一早,直至午后实在扛不住,把书卷一扔,对着空空荡荡的厅堂发呆。

李庆成吩咐厅外兵士道:“去个人,让张慕回来,我有话对他说。”

冬日,厅内火盆温暖,李庆成倚在榻上昏昏入睡,梦里依稀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真正的忠臣是赶也赶不走的。”虞帝苍老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既会心生怨忿,便不是尽忠于我,不过是尽忠于虞国。”

“尽忠于虞国,归根到底还是尽忠他自己,博个忠义的名头罢了。”

“此事谁也不许再求情,唐英照,去宣他入午门,埋下刀斧手。”

幼年的李庆成听得那声音威严而残忍,不禁心中恐惧,转身跑出大殿角落。

“庆成?!”虞帝喝道:“谁让太子过来的!带他回来!”

小太子不住喘息,跑出回廊,眼内满是惊恐,不住发抖,身后有司监大声哀求,一路追来。

小太子拔腿就跑,跑着跑着慌不择路,从侧门冲进皇宫,身后追着五六名侍卫,冷不防撞在一个人身上,抬头时吓得没命大叫。

“太子殿下!”

“殿下!”

仆役院中的太监围了上来。

站在厅中的张慕一身布衫褴褛,风尘仆仆,背后负着把刀,脸上带着殷红的灼痕。

“都……退下,退下!”李庆成回过神,左右看看,见已跑到偏殿中,问:“你是谁?”

“你冲撞了殿下!快跪下!”五六名侍卫围着张慕,把他架开。

李庆成忙道不妨,张慕一副少年模样,看着李庆成不作声。

李庆成道:“你……”

少年张慕躬身要跪,李庆成忙道:“起来,他是什么人?”

当即有太监恭敬回道:“回禀殿下,这人是个哑巴,手里拿着字条,从西川前来投奔陛下的,跟着采买的仆役进了宫门外头就不愿走,身无信物,只说寻陛下,现侍卫们都被调去午门外了,我们推他也不走……”

李庆成看着张慕的双眼,忽然想起来了点什么,仔细思索又不真切,遂道:“这人我应当认得,去给他换身衣服,洗个澡。”

张慕点了点头,李庆成道:“父皇……父皇有事。”

李庆成终于定了神,吩咐道:“待会把他带到龙央殿里来……就这样,嗯,就这么定了。”

张慕进了皇宫,收拾完后仍身着一袭黑衣,站在龙央殿外。

八岁的李庆成站在殿里挨板子,手掌被大学士打得啪啪作响,半边右手肿得老高。

“先生让你留在书房内念书。”大学士道:“为何又跑到大殿上去?你今日险些坏了陛下的大事!这一顿板子须得记清楚……”

李庆成痛得眼里泪水滚来滚去,大学士又道:“换手。”

张慕站在殿外听,李庆成眼角余光一瞥:“先生……等等。”

“找点吃的,先给外头那人填肚子。”李庆成抬着红肿的手吩咐太监:“寻件衣服给他换上,上回四叔家侍卫穿的黑袍挺好看,给他一件。完事了,先生打吧。”

大学士无可奈何摇头,张慕前去领了侍卫武袍换上,身材颀长,肩膀坚宽,手脚修长,在龙央殿的边厢里吃饭。

当天午门外,虞帝李谋将一名跟随自己打天下的武官召进午门杀了,再诛了那人九族。那天张慕便在龙央殿中住了一晚上,翌日小太子上御书房挨教训时战战兢兢提了此事,李谋才亲自将张慕唤来,在御书房内仔细询问。

李谋问了不少话,李庆成也听不懂,更记不得,只记得李谋问了足足一下午,那名唤张慕的哑巴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李庆成心想:这人是父皇认识的,说不定要封给他个大官了。

最后李谋也没看他的信物,更什么也没赏他,最后打发他去龙央殿外当太子侍卫。

那时的李庆成颇觉蹊跷,这人像是受了不少苦,来投奔皇帝,怎么就当个侍卫?数日后朝皇后提及时,方皇后笑得花枝乱颤。

“当你的侍卫,不就是最大的官儿了么?”方皇后捏了捏李庆成的脸:“你是太子,来日可是要当皇帝的,天底下再没有官儿,能比你亲近的人更大了,是也不是?”

李庆成这才明白过来,然而他对张慕全无半分感情,不过是觉得他扮相奇异,背后又有把大刀,威风得很。

初见张慕俊朗威风,得了个人,开始还觉得多了件玩物,心想让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时间一长就后悔了。才发现是个哑巴,也不懂陪自己玩,让他做什么都不去做,只会呆呆在门外站着,跟个鬼似的,还不如普通侍卫听话,有什么意思?

热度没了,一听方皇后所言,有点说不出的膈应。

李庆成道:“他不会陪我玩,刀也不拿出来看看,没意思,不如个桩子呢。”

方皇后笑道:“可不是么?能不能讨你欢心,还难说得很。”

李庆成专心盯着茶杯里转来转去的两个红枣出神,方皇后道:“你喜欢抡刀使剑的人,是不?”

李庆成想了想,点头,方皇后道:“母后也给你派个?我嫂子有个姓方的孩儿,长得标致,使剑也厉害,写得一手好字,什么都懂,武林世家一少爷,能陪你玩。”

李庆成道:“那敢情好,人在哪儿呢,让他来吧?这哑巴就算了,还给父皇罢。”

方皇后道:“你父皇给你派的侍卫,怎能说不要就不要?你去给你父皇说说,就说母后也给你挑了个人跟着,看他怎么说。”

是年方青余顺利进宫,追随太子身侧。

原来……方青余也是那时候来的。

李庆成小憩初醒,头疼欲裂。

张慕已不知何时站在厅内,李庆成道:“回来了?这么早?”

张慕表情十分茫然,李庆成这才记起先前是他把张慕唤回来的,再回忆小憩前的事,一场梦后,竟是记不太清楚了。

“没事了。”李庆成道:“你去罢。”

张慕问:“怎么了,头疼?”

李庆成道:“方才想说什么又忘了。”

张慕担忧地上前,探李庆成额头,被李庆成堪堪挡开。

“孙岩让我喝酒。”张慕说。

李庆成道:“去喝,别太晚回来,方才只是忽然无趣,想……嗯,寻个人陪我解闷,罢了。”

张慕从怀中掏出一管竹哨,轻轻用唇试了试,声音很小,继而把它放在桌上。

“给我的?”李庆成拈起竹哨翻来覆去地看,张慕点头。

李庆成吹响哨子,海东青飞进厅内,落在案前,乌黑的双目打量李庆成,又侧过头去看张慕。

张慕一躬身,再次出门。

李庆成抱着鹰发呆,海东青素爱干净,以喙将羽毛间隙啄理得一尘不染,也没有寻常鸟类的禽畜气味。李庆成想了会,朝海东青道:“我这是怎么了?”

又坐片刻,李庆成忍不住叫了名兵士,吩咐道:“把张慕叫回来。”

那兵士无言以对,李庆成道:“去,让他别喝酒了,什么话谈完就马上回来。”

兵士只得喏喏转身,李庆成又道:“算了,别去了,当我没说过。”

张慕出门一日,李庆成忽有种说不出的空虚,只觉坐不住,趴在桌上,朝不住转头四顾的海东青道:“慕哥怎也不爱说话,不爱说话的性子真要不得。”

海东青喉内咕咕咕地响,盯着李庆成看。

“那哑巴笑起来真好看。”李庆成出神地说。

片刻后李庆成收敛心神,喝了点冷茶,继续看书,方青余回来了。

“哟。”方青余颇有点诧异:“怎就你一个?”

李庆成没好气道:“这话像当侍卫的人说的吗?”

方青余笑吟吟地朝李庆成身边一坐:“想起我是侍卫了?”

李庆成不答,方青余道:“给口喝的吧,青哥连着给你跑三天汀城了。”

李庆成端过自己喝了一半的冷茶,方青余埋头喝了,说:“得了个消息,今夜孙刺史的儿子孙铿要到满堂春去。”

李庆成:“这有什么用?”李庆成想了想,也没什么作用,只得暂且放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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