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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奴(57)+番外

李庆成答:“唐鸿和方青余去了。”

说到这里李庆成才猛然警醒,问:“那厮呢?得马上把他带回去。”

张慕难得地微微一笑,看着李庆成的双眼:“我去。”

张慕进了道观,李庆成站在月色下,看了远处昏过去的孙道士一会,过去将他扛进台阶,放在观内蒲团上。

张慕把林犀扔在厅内:“不碍事,我以刀气封了孙师全身要穴,稍后便能醒转。”

李庆成点了点头,再躬身探林犀鼻息,只见林犀面如金纸,呼吸出的多,进的少,口鼻间尽是血沫。

李庆成拈开其眼皮时见眼白充血,瞳孔扩散,先前遭了张慕一刀,肋骨齐断,深扎入肺,又拼死跑上山,已救不活了。

李庆成又等了一会,直到林犀呼吸停止,才说:“走,把尸体带回去。”

张慕拖着林犀的一只脚,将他拖出道观外,李庆成停下脚步,看着门外那口钟。

“当年是怎么回事?”李庆成不禁问道:“你爹和我爹也来过这里?”

张慕点头。

李庆成道:“钟响有何含义?”

张慕答:“孙家世代守钟,汀城有句歌谣:钟山九响,改朝换代;枫水化冻,冬去春来。当年我爹撞响此钟,护送先帝入城,不费一兵一卒,汀城全境投诚。”

李庆成喃喃道:“既有这传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张慕:“因为不是时候。”

李庆成走出一步:“现在呢?”

张慕:“现在已无妨了,你想听钟声吗?”

李庆成朝巨钟走去,张慕扔下林犀尸身,一手按着李庆成的肩膀,示意他在原地等候。

“我为你做。”张慕道:“这是我的本份。”

张慕独自走向道观外的巨钟。

“当——!”

闻钟山第一响,在安静的夜里远远传开,声动百里。

连远在枫水南岸的葭城万民也听见了远远传来的钟响。

“当——!”

时隔二十年,自虞帝李谋一统西川后,钟声再度响起,浑厚钟声于夜空中悠扬传来。

“当——!”

张慕赤着男儿肩背,推动撞柱,每一下撞上,铜钟雷鸣般的巨响震耳欲聋,闻钟山静夜林鸟惊飞,掠过天际。

“当——!”

天际一轮银雷,汀城千万百姓抬头,城头兵士纷纷茫然四顾。

“开城门——!”一名老兵喝道:“开城门,迎天子!”

“当——!”

二十年前,亲眼目睹虞帝李谋与张孞入城的百姓记起往事,纷纷从家中奔出,站在街上。

时值夜半,火把林立,唐鸿、方青余二人带着汀州尉副将从长街尽头匆匆冲来,各自勒停奔马。

“怎么回事?”唐鸿道:“钟声?州尉大人可知钟声何意?”

章衍颤声道:“钟山九响,改朝换代;枫水化冻,秋去春来,是孙老亲自撞的钟?快到城门去迎接殿下!”

方青余纵马奔来,朝唐鸿使了个眼色,唐鸿道:“这位是方将军,自己人,先前便接了太子之命前来,留在汀城内照应的。”

章衍在马上抱拳与方青余见礼,方青余问:“唐大人,殿下何时进城?城内的宅邸已打扫好了。”

唐鸿道:“马上要进城了,请州尉大人在城楼上等候。”

章衍仍存了提防之心:“殿下带了多少人前来?可须开启大门?”

方青余一哂道:“殿下相信,这天下的臣子对他都忠心不贰,他相信林大人,也相信章州尉,是以孤身前来,章州尉只需开一小门,在城楼上等候便可。”

章衍驻马沉默许久,继而重重一点头,跟随唐鸿朝城楼上去。

九声钟响毕,万民耸动,纷纷拖家带口走到街边。

章衍上城楼,等了又等,苍茫夜色中,漆黑山峦连绵起伏,两骑下了闻钟山,遥遥赶向城门。

李庆成与张慕共乘一骑,另一骑上,牢牢地捆着个人。

方青余与唐鸿站在高处,海东青长唳一声,在城墙上打了个旋,飞回张慕肩头,二骑抵达城门外,却不入城。

李庆成翻身下马。

“来人可是太子殿下!”章衍远远喊道:“吾乃汀州林州尉副将章衍,林州尉骤遇刺客,生死未卜……”

李庆成沉默不答,从另一匹马上解下捆住的人,亲自抱着,走到城门口处,将那具尸体放在地上。

汀州大门缓缓打开,城内长街万民注目。

城内,城外鸦雀无声。

李庆成摆好林犀尸体,缓缓双膝跪下,麻木道:“林犀州尉镇守汀州十年,一朝为反贼所害,全因我迟来一步。”

“今日!”

“忠臣为我壮烈身死!”

“我李庆成以虞国太子之名起誓!他朝!定为林大人报仇雪恨!”

李庆成大哭挥泪,恭恭敬敬地磕下头去,当着数万人的面,朝林犀的尸体磕了三个响头。

刹那城头兵士,城内百姓尽数哗然,章衍忙冲下城楼,亲自出城扶起李庆成,兵士上前收敛林犀尸身。

章衍亲自牵着马,将李庆成带进城去。

“殿下。”唐鸿与方青余上前。

李庆成两眼通红,勉强点头,问:“章衍?”

“末将在!”章衍抱拳单膝跪下。

李庆成咬破手指头,方青余马上识相递过一张纸,李庆成落指疾书,一张委任状轻飘飘挥就,末了还按下通红指印。

“章卿,你从这一刻起便是汀州尉,这里有我亲自写的委任书,你带着委任书与唐鸿、方青余一同前去收编城外旧部,若有谁不服,立即杀无赦!将守军撤回城内,等待与朝廷一战,为林老报仇。”

章衍接过太子手书,不禁百感交集,终于亲眼见到林犀尸身,既悲又喜,悲的是林犀与自己有提拔之恩;喜的则是,一夜间自己竟成了勤王功臣,来日定荣宠无极。

章衍与方青余,唐鸿带了一队兵出城,李庆成吁了口气,抹了把脸,侧头看张慕,笑了笑。

张慕的嘴角僵硬地牵了牵,以示回应。

“累么?”李庆成道。

张慕显也甚疲,勉强点头,看着李庆成的手指:“我撑得住,你痛么。”

李庆成上马道:“还行,先回去歇会儿罢。”

身周仍有二十名兵士,当即散开,护着李庆成与张慕朝城西去。

两人共乘一骑,所过之处,沿街百姓纷纷下跪,孙府大门正对城中枫河上石桥,只见孙岩带着全家男丁出府,跪在门外。

李庆成点了点头,随手一扯马缰,开口道:“孙岩。”

孙岩道:“臣……臣在。”

李庆成:“明天午后过来,朕觉得……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个价钱了,孙卿,你说呢?”

孙岩颤声道:“臣不敢,全听殿下吩咐。”

李庆成莞尔道:“别怕,看在你和慕哥的情分上,朕不会漫天要价的,你还是可以着地还钱。”说毕策马悠然自得地离去。

第35章 君王怒 …

当夜城外两营军队接手后,方青余带兵前往刺史府内接手文书,唐鸿与章衍将林犀旧部打乱重排,城防部队一律调换,并将李庆成的八十名亲兵安插进汀州守军里。

章衍仓促间继承州尉之职,难免心内惴惴,只恐旧部不驭,而唐鸿安插进去的人手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李庆成又亲口答允章衍可留一千兵马作为家将,驻守州尉府后,以防不测,这部分兵直接划入章衍私军。

这道旨意打消了章衍最后的一点不安全感,城中军务调动繁杂,唐鸿籍相助之由施监督之实,一时间军报流水般地呈进府来,直到四更时才解决所有隐患,城外两营有条不紊,开始朝汀城内撤军。

翌晨,李庆成出得房外,伸了个懒腰,听到门外“沙沙”扫雪声不绝,春暖花开,满城梅香,实在是心旷神怡。

方青余与唐鸿的房门都关着,厅内一名老妪在调制药膏,张慕坐在一旁怔怔看着。

“草民叩见殿下。”老妪见李庆成来了,颤巍巍要拜。

李庆成忙搀那老妪起来,笑道:“我和鹰哥一起长大,将我当小辈使唤就成,这是什么?”

“药。”老妪笑道:“鹰主的眼被撒过石灰,要仔细调理。”

“不碍事吧?”李庆成道。

老妪答:“我汤婆虽无娥娘师父能医死人,药白骨的本事,妙手回春的功夫也是有的,殿下不必担心,这药敷上去,十二个时辰后便能安然无恙,仍是一双亮眸子。”

李庆成见桌旁搁着单子,上记林林总总,近三十类药材,百年地埝根、首乌、冰海乌兰、蛇胆等,知道都是名贵材料,张慕则仅是眼睛红涩,料想也只是调理用,便不再担心。

汤婆调完药,添了些滑石粉拌匀,放在桌上,李庆成欣然道:“我来吧。”

汤婆笑道:“一次就够,管保鹰主能比从前看得高,看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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