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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奴(58)+番外

汤婆告退,李庆成便在案几后盘膝坐下,说:“躺着。”

张慕:“我自己来。”

李庆成:“坐下!”

院外扫雪声终于停了,张慕枕在李庆成腿上,李庆成低下头,仔细为他敷药。

方青余打着呵欠出来,李庆成头也不抬:“唐鸿呢?又在贪睡?拖他出来。”

方青余懒懒道:“怕挨鞭子抽,只睡了一个时辰就起身巡营去了。”

李庆成嗯了声,吩咐道:“你先吃早饭,吃完还有事派你。”

方青余:“甚么好药,给青哥也敷点吧。”

李庆成抬手招了招,方青余凑过来,被李庆成洒了满脸滑石粉,哭笑不得转身蹲到廊下,接过唐鸿房内侍婢递来的碗便自顾自地开始吃了。

府里的士兵全被派了出去,幸亏先前要了个女人,否则一大清早人手不够,反而都没饭吃了。

李庆成正想到孙岩,便听方青余在院外招呼道:“孙兄辛苦了。”

孙岩笑道:“份内的事,方大人起得早啊。”

“我道是谁呢。”李庆成皮笑肉不笑道:“大清早就在外头扫雪,原来是孙爱卿。”

孙岩放下笤帚,擦了把汗,笑容满面地在厅外站着:“殿下昨夜睡得可好?”

李庆成埋头,以尾指给枕在腿上的张慕抹药,莞尔道:“不是让你午后才来的么?”

孙岩躬身道:“横竖无事,想早点过来亲近殿下,臣有眼无珠,能来给殿下扫扫门前雪,便惶恐不胜了。”

李庆成嗯了声,不置可否,知道张慕治眼的药定是孙岩带来的无疑,旋即淡淡道:“进来坐罢。”

孙岩袖手入厅,恭敬站着侍候。

李庆成道:“胭红,给孙大人端碗饭吃。”

那歌姬在外间应了,捧着盘在厅外站着,孙岩忙双手端了,李庆成随口道:“我麾下向来不讲什么规矩,你在这坐着吃了,不需拘礼,稍后还有事派你去做。”

孙岩苦笑道:“殿下还没吃过,当臣子的怎能在殿下面前用饭?”端了碗正要出去,方青余在外头嘴巴塞得满满的,边咀嚼边说:“殿下把你当自己人了,孙兄,你随意,学着我点。”

一时间室内安静无声,只听见张慕的粗重呼吸与李庆成的轻轻气息。

“张慕成,好了。”李庆成轻轻说,随手扯过一张黑布条,蒙在张慕眉宇间,打了个结。

孙岩吃得很小心,快速把早饭吃完了,胭红收走碗,李庆成问道:“汀城刺史须得重新指派,你心中有何人选?”

孙岩一怔,继而心内狂喜,汀州刺史一向是孙家眼中钉肉中刺,自李谋当政以来,每一任都是从朝中派人,不断地给地方豪族使绊子,以免孙家坐大。李庆成这么一问,用意竟是让自己举荐。

孙岩心内虽喜,却不知李庆成是否蓄意试探,遂莞尔道:“臣以为要论才干,除方大人以外再无人选了。”

李庆成蹙眉道:“别混说,让你荐你就荐个,没时间和你兜来兜去。”

方青余笑道:“以我堂堂方大人,怎么能当个西川刺史就完了的事?”

孙岩尴尬至极,忙附和着笑了几声,想了想,道:“西川历年举察部由原刺史所辖,孙刺史负责向朝廷举派人选,年前有一名唤王执的,品行、操守俱佳,又颇有才干,登了刺史的名册,预备与孙兴、牛缚二人资历放在一处,递予朝中,年前出了那档子事,便耽搁了下来。”

李庆成:“孙兴是孙家的人?”

孙岩想了想,答:“不完全是。资历还在州府,近得很,出门向北大街一个时辰就到,臣这就去将三人的簿子都取来让殿下过目?”

李庆成取来笔:“不用了,你既属意王执,便令他暂领刺史之位,还有谁可辅任?选个你孙家的人去,把功曹也换了。”

孙岩沉吟片刻,知道李庆成这真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刺史让他举荐,功曹则负责点录,擢升本地官员,这么一来,整个西川州行政都将被置于孙家的控制下。

孙岩道:“孙礼是孙诚的同胞亲弟,我已故六叔的小妾所生,却是庶出……”

李庆成欣然道:“无妨,英雄不论出身。”说着提笔一挥而就,写下功曹与刺史任命书,又道:“这就上任罢,孙卿,你回去取一万两白银来……”

孙岩忙道:“臣早间来时,心想殿下今日不定得花银子,便带了些。”继而从怀中掏出厚厚的一摞银票,五百两一张,双手捧着躬身放在案上。

“二万两银票,不够用臣再回去取些。”

李庆成欣然道:“够了,先这么多。”说着拣出四张递给方青余让他去打点:“孙卿派个人跟着方青余去,务必在一天内把府衙全整治完,能用钱的用钱,不能用钱的就用剑。”

方青余领命走了,李庆成端详坐在一旁的张慕。

张慕始终默不作声,保持着那副面瘫相,眉间被蒙了黑布,更是说不出的俊朗。

“原本是个哑巴,现在还变瞎子了。”李庆成揶揄道。

张慕不接话,孙岩干笑了几声,李庆成拿笔在张慕脸上随手划了道,张慕脸上微红,抬手去摸。

李庆成哈哈大笑,说:“吩咐人开饭。”

早饭后唐鸿带着章衍归来,厅内张慕,孙岩纷坐左右。

“章卿辛苦了。”李庆成道。

章衍抱拳下跪道:“末将本分,愿追随殿下鞍前马后,忠君报国!”

李庆成忙道:“别跪别跪。”说着亲自来扶,注视章衍双眼,说:“我落魄至此,蒙章卿不弃相助,心内很是感动,以后无论何时你我会面,章卿,我免你此生跪拜之礼。”

“从今天起你是西川重将,见朝中所有官员,都不须再跪,以当朝大将军之礼奉你。”

这么一下章衍登时有点飘飘然,李庆成回到案前,说:“坐,昨夜唐鸿将令牌给你了是罢。”

章衍忙探手入怀,李庆成又道:“林州尉牺牲,那副银牌便是授予你的,以后你在城中无论有何突发状况,都可凭此牌便宜行事,我绝不事后责你。”

孙岩听得心里打了个突,章衍感激不尽道:“谢殿下恩典!”

李庆成把桌上银票分了足有半叠近一万两白银,当着孙岩的面赏给章衍,笑道:“这是给儿郎们的一点犒赏,大家忙活了这大半夜,也该歇歇了。”

“待我来日回师京城,你的兵就是我的子弟兵,自章卿以下,都将论功行赏,你也回去先歇着,将养好了,待朝廷使不日抵达,随我前去出战。”

章衍感激涕零地谢恩,表忠,这才走了。

厅内余三人,唐鸿看着桌上那叠银票,忽然开口道:“也给我点吧。”

李庆成不悦道:“又做什么,不能省点钱?上回孙卿打赏你那一千两还不够使?”

孙岩一听这话登时尴尬至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唐鸿却道:“胭红想给她相好的姐妹赎身……要么你先将军饷派给我?一千两就够了。”

“真是个情种。”李庆成哭笑不得道:“拿去拿去。”

孙岩只坐不住,唐鸿离去,孙岩方不安道:“殿下……”

“前事一笔勾销。”李庆成淡淡道:“孙卿,只要你尽心竭力地为我办事,来日我李庆成绝不会亏待你半分,昨夜说的照旧,待我回到京师后,你孙家派一人,与我同入朝堂,上朝为官。只要一日在朝,我便免你孙家在西川内的所有税赋。”

孙岩战战兢兢跪下,朝李庆成磕了个头谢恩。

李庆成上前来扶:“起来。你与章衍等同,以后也不须再在我面前行此大礼。”

孙岩道:“不知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李庆成问:“你觉得要养十万兵,落你身上,须得准备多长时间的物资?”

孙岩知道这时李庆成是在认真询问自己的意见了,不可答错半句,心内衡量了足有一刻钟时间,又取来纸笔沉吟写算。

李庆成也不打断他,静静等着,未几,孙岩开口道:“若举全族之力,协助殿下征召十万骑兵,需要三年。”

李庆成道:“五万骑兵,五万步兵呢?”

孙岩说:“两年,征集西川全境,也只能得到这点了。”

一直安静的张慕忽然开口道:“京师有两万御林军,五万皇城都骑卫,只有七万兵。”

李庆成:“我知道,对付七万人……”

张慕:“我们只需要打其中的五万。”

孙岩道:“张兄何出此言?”

张慕:“有殿下在,足可瓦解那两万御林军,令其投诚。”

李庆成说:“但我的目标不仅仅只有京城,我要顺势铲了方家,以及预备坐上那把椅子后,必然随之而来的所有变数。”

孙岩笑道:“天子即位,四海投诚,万民归心,还会有何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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