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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公公的小傻子(93)

作者: 周乃 阅读记录

鹿白“哦”了一声:“那你送我回去吗?”

窦贵生手指僵硬地动了一下,没能抽出来:“……多长时间了,连路都找不到?”

鹿白立马反驳:“司礼监离莫啼院可远着呢,已经过了时辰,我自己在路上晃悠不安全,很不安全。”

窦贵生舌头动了两下,下巴微张,从口中轻轻呵出一口气:“那你还想怎样?”

鹿白兴奋了:“请先生收留我一晚!”

窦贵生:“你再说……”

鹿白:“就一晚。”

窦贵生:“我上哪儿……”

鹿白:“你房里有空床,我去过,别又想骗我!”

她使劲晃了晃他的手,翻身鹿白把歌唱:“我现在也学聪明了。”

窦贵生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几乎能完完整整地想象到晚上要发生的事,那种羞辱人的事。但他没有反驳,因为反驳了也一定说不过她。这丫头现在学的,牙尖嘴利得很。

“……随你。”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悠哉~

第32章

太子章元容死了, 死在刚刚步入三十岁的那个清晨。

众人是在早朝上得知的消息。那时朝臣们正为改立储君的合法、合理和可行性争得不亦乐乎。礼部推说无例可依,程序繁琐, 难以定夺;御史台立刻反驳, 说礼部在太后薨逝期间妄图大肆操办千秋节, 一到储君问题上就推诿扯皮, 其心可诛。

皇帝缩在龙椅上,老僧入定般沉沉远眺,凝望着天际的一抹宫墙, 沉静得跟兴奋的臣子们格格不入。

皇帝不说话, 窦贵生也就不得多嘴。他趁底下吵得热火朝天, 难得偷闲片刻,做贼似的揉了揉自己的老腰。

那天晚上留宿司礼监,鹿白出乎意料的老实。窦贵生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 结果快到天明也没发生任何逾矩的事。他以为自己多虑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太好了,得救了。

到第二天夜里,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敢情她这不是放弃,是憋着放大招呢。

鹿白赖着不走, 腆着脸问他:“玉势呢,还在吗?”

窦贵生浑身的血都涌到嗓子眼,喉咙霎时肿胀的一个整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什么……我留……留那做什么, 扔了!”

鹿白备受打击,虎着脸不说话。

窦贵生于是得意了,没了作案工具,她还怎么仗势欺人?他施施然坐回案后,捧着折子趾高气昂地吩咐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看见墙上的字了么?念来我听听。”

鹿白没好气道:“平理若衡,照辞如镜。”

窦贵生:“知道什么意思么?”

鹿白:“知道。就算我是你的对食,您老人家也能做到不留情面,说赶就赶。”

朱笔在折子上写写画画,窦贵生从鼻孔里吝啬地擤出一个“呵”字。说一字,晃三下,瞧着特别可恨。他以为鹿白束手无策了,正埋着头幸灾乐祸,冷不防脚步声忽的响起,急匆匆地冲到屏风后头。

紧接着,在蚕丝绘就的松鹤延年图的右上角,一轮淡黄的、朦胧的“落日”升了起来,飞快地划过天际,略过白鹤的头顶,从屏风那一头现出了真身。

鹿白也从鼻子里擤出“呵”的一声:“你以为我就没办法了吗?”

她手里握着的玩意瞧着分外眼熟,跟他当初信心满满要去杀她时准备的武器一样——一斤八两,细长柱状,再普通不过的铜制烛台。长短粗细,分外趁手,适合做武器,更适合对老太监进行社会的毒打。

窦贵生骇然失色:“你疯了!”

鹿白狞笑逼近:“窦公公,试试吗?”

窦贵生疯了。折子也不批了,威风也不逞了,撂下毛笔撒腿就跑。可身后的人穷追不舍,步伐矫健,任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鹿白气喘吁吁,边追边叫:“你跑什么!”

闻言,逃跑的人刹住了脚步,收回了慌不择路、已经攀上床沿的腿。对啊,这是他卧房,他跑什么!

经历了一番追逐战,窦贵生脸涨得发红,胸口起伏粗喘,但他丝毫不惧,指着房门道:“你、你赶紧回去!回你莫啼院去,往后别来了。”

鹿白的脸瞬间垮了下去,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往后……都不让我来了?”

说罢颓然转身,竟然真的要走。

窦贵生没有错过她紧紧攥着烛台的手,一句“不是”顿时卡在嗓子眼,噎得他双肺隐隐作痛。情势所迫,进退维谷。

难道说,他窦某人的体面全都要葬送在一根烛台上了吗?不能够吧!

鹿白停下脚步,似乎在等他挽留,可他仍旧哑巴似的缄默不语,连屁都没放一个。她彻底失望了,毫不留恋地大步离去。然而,在手触到门闩的时候,哑巴终于屈服了:“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