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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数派旅人(101)

这也是她最喜欢的歌。

卫怀信突然松开她的手,改搂住她的腰,两个人贴在一起,在彼此最契合的节奏里,自由而舒缓地晃动身体。

他在她耳边轻轻唱。

——Youknowitcangethardsometimes(你知道我们总会遇到些许困难)

——Itistheonlythingthatmakesusfeelalive(而爱就是让我们感觉到生命意义的唯一存在)

……

——Ourheartswereneverbroken(相爱的心永远不会支离剥落)

——Andtimesforeverfrozenstill(而时间也仿佛永远停留在最美的一刻)

……

——Waitformetocomehome(等我靠近你)

——Lovingcanheal(爱能将一切治愈)

——Lovingcanmendyoursoul(爱能抚慰你孤单的心灵)

——Andit’stheonlythingthatI’veknown(这是爱教会我的唯一的事情)

……

——Andifyouhurtmethat’sokaybaby(而就算有天你伤害了我,我也会说亲爱的没关系)

——Onlywordsbleed(言语会哭泣,但我不会伤心)

——Insidethesepagesyoujustholdme(在那些回忆里你我依然紧紧相拥在一起)

——AndIwillneverletyougo(而我也会依旧把你抱紧不让你离去)

杜若予听着卫怀信呢喃似的歌声,突然泪眼朦胧。

她搂住卫怀信的脖子,将脸贴到他心口位置。

那儿有颗真心,扑通扑通跳得响亮。

卫怀信停下动作,摸摸她的头发,不知怎的,他的声音有些喑哑,“若予,和我在一起吧。”

杜若予眨了下眼睛,落下一滴泪。

“你给了我最好的归属感,现在,我也想把我最好的给你。”他说,“即便你不答应,我也会一直靠近你,保护你,陪着你。”

“我用二十多年的时间才找到你,你就是那个最珍贵的礼物。”

“不要再把我推开了。”

他轻声叹息,声音像一条绵长悠扬的河,在夏日的骄阳下闪动粼粼波光,“我爱你啊。”

杜若予仰起头,想起那条深冬的小巷里,这个男人在寒风里第一次抓住她的手,大概从那时起,他的温度便注定要来温暖自己,从冬到夏,四季轮回,生生不息。

她哽咽着,第一次坦白说出心底的话,“我也爱你呀。”

卫怀信嘴角扬起笑容,喜不自胜,他用指腹摩挲她的脸颊,然后凑近了,去吻他爱上的女人。

她的嘴唇柔软温暖,一如他所想。

“我想吻你很久了。”他说。

杜若予说:“我也想做这件事很久了。”

卫怀信笑了,“我们这算同时得偿所愿吗?”

杜若予狡黠一笑,“我早如愿了。”

卫怀信挑眉,“所以那晚在旅馆,你确实偷亲我了!”

“不是那次,那次是清白的。”

“还有别的时候?”

杜若予眼角还泛着泪光,却忍俊不禁地拉低他的脑袋,再次将唇凑上,“……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的月桂女神,她到底香不香?”

~~~~~~作者有话说~~~~~~此处应该有车,请大家展开丰富的想象力,想象出一辆嘉年华游-行大车车!!

他们中的少数派 番外——天堂地狱

戒治中心里的生活按部就班,每分每秒都要掐控在管理人员手中。

王中塔每天早晨6点准时起床,迅速洗漱,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幸好他过去看许三多,学会往被子上洒水,如此一来,豆腐块叠得方方正正,他也免去多次记过挨电的惩罚。

紧接着,他们所有人要集合在楼下操场,慢跑、俯卧撑、走正步、立军姿……戒治中心的食堂不大,早餐后所有人排排站,等着护工来喂药。吃药时舌头必须抬起来,顶着那滑稽姿势再立十分钟军姿,以防有人把药偷偷吐掉。

王中塔从不知道自己吃的小药片是什么东西,直到22个月后他被放出去,上网查了一通,才知道那是舒缓神经的处方药。

在被关进戒治中心三个月后,王中塔曾策划过一次逃跑。

从三楼通往四楼的楼梯间,结着一张宛若蛛网的巨大绳网,王中塔用折断的牙刷割断粗绳,钻进四楼女厕,只有那儿的窗户没有防盗栏杆。

他们一定以为四楼的高度,没人敢冒险往下跳。

王中塔钻过窗户,沿着三楼的防盗窗爬到二楼,纵身一跃,跳到外头的马路上,接着一瘸一拐,沿着夜色往外逃。

那瞬间,他觉得自己像个越狱犯。

可他究竟犯了什么错,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王中塔藏了两天一夜后,又被戒治中心的“热心家长”抓回去了。

那时他躲在外县的一处废弃停车场,因为白天帮人洗了许多车,赚了点钱,正为可以吃上面包沾沾自喜,忽地一伙人从天而降,把他摁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拖了十米。

他被塞进一辆面包车,双手双脚全被捆住,他在车里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为了给父亲报平安,借了洗车行老板手机打过一通电话。

于是,父亲顺理成章出卖了他。

回到戒治中心后,王中塔被关了禁闭,每天要接受十多次加强电击治疗,有几次他被电到屎尿失禁抽搐昏迷,迷糊中,只能瞧见身边人冷漠麻木的脸。

他说那是他生命中最黑暗的时期。

他说从那以后,他已经没有未来了。

===

周晓芸第一次见到王中塔时,是她第一次被架进电击室。

那时候的王中塔已经因为乖巧听话荣升戒治中心里的卫生队长,周晓芸惊惶不安地被绑到电击椅上时,摁着她脑袋的人就是王中塔。

周晓芸不知道另一个人往她虎口里插的针是要干什么,本能地挣扎,并出口警告。

那个人没理她,倒是王中塔,可能看见她眼里的泪,趁人不注意,在她耳边善意提醒了句,“别挣扎,等会儿他说什么你都答应。”

周晓芸看着他,满眼不知所措。

然后她就被电了。

从电击室出去后,她跪着求父母带她回家,并保证以后听话,可她母亲却把这种恐惧当成了戒治中心的卓越疗效,当即签下半年合同。

周晓芸被人架去了寝室,那里还有几张麻木警惕的脸。

周晓芸是个聪明人,她很快摸清了戒治中心的生存规则,尤其是那个“举报”条例。

这个鬼地方鼓励相互举报,举报可以为患者减少惩罚次数,也可以为家长减免治疗费用。

于是患者之间,父母子女之间便开始相互举报。

周晓芸也被自己母亲举报过,举报理由是她浮躁,早起叠被时没铺平折痕。周晓芸干脆也举报母亲躲在墙角随地吐痰。为此她母亲被罚款,她则又一次被送进电击室。

但她心里痛快。

在人人活成行尸走肉的戒治中心,周晓芸没有信得过的人,即便是王中塔,也是良久之后,才与她慢慢有了点情谊。

王中塔喜欢金鱼,他总用手指临空描摹金鱼的简笔画。

周晓芸问他为什么喜欢金鱼。

他说因为他们就是一群金鱼,被养在狭窄鱼缸里随时都会缺氧窒息的金鱼,生命贫贱,死不足惜,却肖想着广阔大海,妄想成为另一种大鱼。

===

见到董阳时,半个戒治中心的人都震惊了。

原因无他,他太小了。

瘦瘦小小的一个男孩,沉默寡言,眼珠子都不大会转,站在他那个光鲜亮丽的年轻妈妈身后,不像个人,更像条随时可以舍弃的小尾巴。

周晓芸明明记得医院走廊宣传海报上写着医院接收年龄为十岁以上。

可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董阳都不像有十岁。

周晓芸私下问王中塔,这么小的孩子,能犯什么错?

王中塔告诉她,一切不符合父母期待的孩子,无论是否成年,无论是网瘾、酗酒、打架、抑郁、自闭、早恋、不婚、不育、成绩下降、无所事事、忤逆父母,都叫犯错,都要被纠正。

每个初来乍到的新生都要经历初电,那是个下马威的仪式,谁也不能避免。

周晓芸说,董阳被电的那天,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那孩子的惨叫被隔绝在电击室厚厚的隔音材料里,但等他出来,谁都能猜到他经历了什么。

她说,连老天都看不下去,她亲妈却能狠心签约半年。

这就是骨肉,这就是母爱,彼时穿着囚服的周晓芸轻蔑冷笑,大爱无私嘛。

董阳因为自闭,不肯开口说话,更不要说背诵戒治中心要求的《三字经》和《弟子规》,他也不识字,更不会在日记里忏悔自己的罪过,可一刀切的管理制度不能忍受这样的细节差异,董阳不能成为中心里的异类,他必须像其他患者一样被磨平棱角,乖巧听话,让唱歌唱歌,让下跪下跪,为此,董阳受到所谓专家好长一段时间的过度治疗。

也是因为自闭,董阳从不屈服。

他成了整个戒治中心最顽抗的刺头,没人愿意招惹他。

周晓芸可怜他,常常会偷溜去看他,即便不说话,她也愿意陪这个孩子呆坐一天。

王中塔也喜欢这个孩子,他说董阳的内心一定有处天堂,他住在里面天高海阔,有成群的天使相伴,帮他屏蔽掉外界的无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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