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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数派旅人(116)

她的手臂并不是很有力量,可环抱住他时,就像层层递进的树根,紧实、温暖、有序,那是叫他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的原始力量,永远不会弃他而去。

卫怀信伸出手,回抱住她。

他将脸埋进她的颈窝。

她的身上还残存着下午阳光沙滩和海边渔村的细腻味道。

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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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予等卫怀信平复好心情,才拍拍他的背,从他怀里钻出来,笑嘻嘻地去切厨台上剩下的草莓夏洛克蛋糕,“好歹是咱们亲手做的第一个蛋糕,怎样都得尝尝味道。”

她往盘里切好一块,嗷呜一口咬下大半,细细品了品,眉飞色舞道:“超级好吃!难怪她们会问是哪里买的,就像高级甜点师做出来的!卫怀信,你真厉害!”

她边说边笑,把剩下一半叉到卫怀信嘴边,“快尝尝!”

卫怀信的嘴角渐渐上扬,咬了一口,“呜,确实不错,没想到我还有这方面的天赋。”

“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杜若予嘿嘿笑。

卫怀信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发,“你都不生气吗?被那样说。”

杜若予又绕去给自己切蛋糕,“你妈妈说的也是实话,如果我要因为每一句实话生气,我这辈子都别想轻松开心地过了。”她微举起刀,撇撇嘴,“不过如果是谎言,那我确实是要生气的,像她说你的那些,就挺叫人想和她大吵一架的。”

卫怀信走到她身边,他并不在乎王雪融如何说自己,他更在乎她的感受,“我不想让你因为和我在一起而受委屈。”

“这你就本末倒置了。”杜若予坦荡道,“我会受这样的委屈,根本原因在我自己的病,因为生着这样的病,换到任何地方任何时候,我都有可能受委屈,你妈妈不是特例,这样的事实你很难改变,我也早就接受并习惯了。”

“其实我过去一直不敢正视对你的感情,也是因为我知道现实必然如此。你过去种种,其实也和我一样犹豫吧?咱们都有过不敢的时候,这才是人之常情。”说罢,她仰头塞了半粒爽口冰甜的草莓,嘴角还沾着点殷红的草莓酱。

卫怀信看着她,毫无预兆地俯身,舌头一卷,将她嘴角的那点甜酱舔走了。

杜若予一怔,继而失笑,“这还多的是蛋糕,你不吃,吃我嘴里剩下的!”

“你才是最好的。”卫怀信俯身,又去吻她。

杜若予微踮脚尖,双臂环住他的脖子。

这个吻,是草莓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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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通力合作,把剩下的蛋糕当晚餐全吃了,杜若予终于觉得腻歪了,咂着嘴想找口喝的。

“冰箱里有饮料、果汁和矿泉水。”卫怀信说。

杜若予在制冰口接了几块冰,想起卫怀信前两天往冷冻室里丢了几瓶酸奶,这会儿也想拿出来碎个酸奶冰吃,结果她刚打开下层冷冻室,整个人就跟珠穆朗玛峰顶万年不化的冰雪,霎时僵冻,没了生机。

卫怀信见状,疑惑地走过来,“怎么……”

他话未说完,人也愣住了。

冷冻室里整齐排列着四只被去毛冰冻的死鸽子,它们除了内脏被掏空,尸体堪称完整。

“这……”卫怀信诧异。

他从不许钟点工阿姨往冰箱里放肉。

杜若予砰地关上冷冻室的门,脚一歪,人已经坐倒在地上。

卫怀信急忙去扶她。

杜若予缓慢回神,僵硬地笑,“没事的,我最近一直在吃药……”

她的喃喃自我安慰还未结束,客厅里突然传来一阵啪啪声响,她惶恐地起疑,手脚并用往客厅疾走,数步后,就见客厅阳台的落地窗上,四只被拔光毛的裸体鸽子争先恐后以翅拍门,它们热烈呼应着彼此,都对玻璃门外的城市高空分外向往。

杜若予呆呆站在原地。

一瞬间,她竟然想到。

王雪融说的话,其实是对的。

你们中的少数派 第十三章 成群结队

杜若予木头般僵直走到客厅阳台,她没有绕开那四只诡异的裸-体鸽子,而是哗啦一下,拉开了玻璃门。

门一打开,四只鸽子齐刷刷展开翅膀,就在杜若予的脚底下,高高冲向楼外的夜空,在近处的楼面上咕咕盘旋几圈,再飞向更广阔的天地。

杜若予看得怔住。

卫怀信走到她身后,他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但他能想象发生了什么事,“若予……”

杜若予有刹那想逃进房间吃光一整瓶药,看剧烈的药效能不能直接压制自己的幻觉,但她很快否决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她还不想死。

从阳台外灌进来的风烈烈地吹动他们俩的头发,卫怀信合上门,故作轻松地笑,“我想起一句话,叫做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没见过抽丝,但我知道那一定很慢。”

杜若予挤出一个笑,“我小时候见过人工抽丝,确实不容易。”

在药物治疗效果上,两个人如此达成共识,杜若予也悄悄松了口气——事已至此,她谁都可以辜负,唯独不能让卫怀信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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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艾玛找到卫怀信工作的地方,手里拎着盒精装的蛋糕。

她开门见山地向卫怀信道歉,“我是从你大学同学那儿打听到你国内的家庭住址,回国后便想去拜访你,我当时并不知道你和父母的关系,王阿姨又那么热情……冒昧打扰到你的生活,我真的很抱歉。”

公司采光优良的会客室内,艾玛端庄地坐在侧边的沙发上,将蛋糕往卫怀信的方向推了推,“虽然比不上你们亲手做的,但这是我能找到最好的蛋糕,希望能弥补一些我的过错。”

卫怀信没去碰那盒蛋糕,但他还是客气地接纳了别人专程的歉意,并表现出“善解人意”的姿态,“这不是你的错,我没有怪你。”

艾玛如释重负地笑了,身体姿态也放轻松许多,“说实话,我在美国向人打听你时,听说你选择回国发展,我其实很吃惊,我以为你会一辈子留在那儿,毕竟以你的能力……”她没有往下说,只笑着耸了下肩膀。

“国内形势也很好。”卫怀信说。

艾玛虽点头,眼底却显然不大认同,她犹豫再三,轻声问:“你是为了杜小姐才回国的吗?”

卫怀信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是。”

见艾玛眼有怀疑,他笑了,“我选择回国的时候,并未想过要和她发展什么关系,只不过,她给了我重塑人际关系的勇气。”

艾玛琢磨着他的话,良久终于释怀,“在对的时候遇上对的人,真是好运气。”

她站起身,告辞道:“我该走了,怀信,很高兴多年后还能再见到你。”

“我送你。”卫怀信与她并肩走到电梯口,在等待上行时,他问:“我父母后来有再联系你吗?”

艾玛戏谑地眨眨眼,“不是我骄傲,他们倒是很喜欢我。”

卫怀信不置可否地笑。

艾玛也笑,“我刚开始因为受宠若惊昏了脑袋,不过后来就明白了,你父母喜欢的不是我的长相性格或者什么才华,他们看我的眼神,更像在看一支超强潜力股,这背后,或许还有我家庭背景的优势,我这样的人,用现在流行的话来形容,算得上家世显赫的白富美吧?”

可能是放下愧疚与心结,轻松的艾玛露出顽皮的笑,“我自己也是做这一行的,居然到现在才回过味。怀信,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吧?”

卫怀信笑道:“还行。”

电梯门打开,艾玛踩着漂亮自信的步伐迈进去,电梯里没有旁人,她挡住门,冲卫怀信笑,“你以后再也不可能约我参加什么活动了吧?”

卫怀信点头。

艾玛笑道:“这样也好,至少我再也不用为你跳窗翻墙了。再见,怀信。”

“再见,艾玛。”

电梯门闭紧,数字开始往下走。

卫怀信双手插兜,走回办公室。会客室里,他的小玉秘书和黑子助理正围着那盒蛋糕嬉笑讨论,见到卫怀信,小玉秘书问:“老板,这蛋糕要不要给你先冷藏起来?”

卫怀信问:“这蛋糕好吃吗?”

黑子助理笑道:“当然好吃!南城最好的西点大师,他们家的甜点都贵得离谱,像这样的特制蛋糕,每天只卖五个!”

“是吗?”卫怀信瞥眼盒上的精美缎带,看看手表,“既然如此,你们再往他们店里多点些吃的,送到公司,连这个蛋糕,把大家都叫过来一起分了,差不多该到下午茶时间了。”

小玉秘书欢呼,“老板请客吗?”

卫怀信笑了,“当然。”

黑子助理也雀跃,“等会儿送一份到你办公室吗?”

“不用。”卫怀信双手插兜,站得笔直,誓死捍卫自己对杜若予的忠诚,“我女朋友情敌送的东西,我一口都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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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微博上盗号发布了集体自杀宣言后,以市局刑侦队为首的警察们便兢兢业业,像守着自家祖坟般每日在龙江两岸密集巡逻,生怕有哪个心智不坚的受到蛊惑,当真跑去跳水飞升。

这边循规蹈矩地巡逻着,那边刑侦队也在密切调查着自杀宣言发布者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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