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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数派旅人(73)

方未艾哼哧道:“你爸以前不也是商场新贵,你妈一去世,你们杜家不就……”他自觉失言,猛地收口,暗恨自己也是酒精作祟,居然提了最不该提的,“杜杜,我说错话了,你别怪我啊!”

杜若予乍听这话有些错愕,但马上笑道:“陈年旧事了,就算是我爸,他也不介意的。”

方未艾怕自己再说错话,赶紧拉着杜若予往阳台找卫怀信,结果他们俩到阳台,才发现卫怀信不知何时竟安静睡着了。

他就那么歪靠在沙发上,喝剩下的啤酒放在脚边,手里还握着那枝黄白色的忧郁唐菖蒲,倒不像酒醉,更像童话故事里受到诅咒的睡王子,手捧鲜花,急需公主的一个唤醒之吻。

阳台的壁灯不亮,风很凉,卫怀信呼吸均匀,纤长的眼睫毛宛如蝴蝶羽翼,孱弱且孤寂,遗世而独立。

杜若予蹲在他面前,轻轻拨弄他手里的花,不知该说什么。

方未艾看他们一眼,识趣地溜回客厅。

也不知看了他多久,杜若予蓦地想起这算户外,担心卫怀信就这样睡着要着凉,便去抽他手里的花,想把他叫醒。

花枝一动,卫怀信便缓缓睁开眼。

四目相对,杜若予笑了笑,“嗨。”

卫怀信眨眨眼,“……你来了?”

“嗯。”杜若予说,“回卧室睡吧。”

卫怀信挪动身体,看见手里的花,下意识递给杜若予,“负荆请罪。”

杜若予诧异,“这不对吧?”

“是不对,方未艾说要把花插在背上才叫请罪,可我觉得,花就应该好好送给想送的人。”卫怀信又把花递出去。

杜若予接过那支花,也不纠正他的理解误区,“这花叫什么?”

“忧郁。”

“……”杜若予哭笑不得,以为花名是他起的,“这名字很应景啊。”

卫怀信辩解,“它真的叫忧郁。”

杜若予噗嗤一笑,拿着花,扶起卫怀信,送他进卧室睡觉。

卫怀信上了床还在纠结那花的名字,十分固执,“它真的叫忧郁。”

随后他又想起自己的宝贝儿子,“我的饱饱,什么时候能开花?”

“养得好的话,至少等到秋天。”房间里冷气太足,杜若予坐在床边,给他掖被角,声音轻柔和缓,像哄孩子入睡的温柔母亲,“有首诗这么写它,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

卫怀信酒眼迷离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说它很香。”杜若予笑道,“你的月桂女神达芙妮一定也很香。”

卫怀信看她良久,身上有浓厚的酒气,混合房间里轻薄的素香,像遥远时空里缥缈而来的一个梦境,又像脚踏实地生活里必须面对的一点迷途。

他突然从薄被里伸出手,抓住杜若予的胳膊,稍一用力,就将眼前的“梦境”和“迷途”压趴在自己胸口上。

杜若予低呼一声,错愕地想去看他,又不敢乱动。

卫怀信已经撤了手,一只手捏住她的小指头,一只手挡在自己眼睛上。

他闭着眼,良久后呢喃自语,“……一点也不香,脾气还臭。”

“我……”杜若予想说话。

“若予,我好困。”卫怀信改摸她的后脑勺,“让我睡一觉,想清楚这一切。”

“……好。”

不知过去多久,待到杜若予听见卫怀信深沉的呼吸渐起,她终于确定他睡着了。她把他滞重的胳膊抬走,半个身体压在他起伏的胸膛上,悄悄昂起脑袋。

她想,这样的卫怀信可真脆弱。

可他明明是她最值得依靠信赖的人。

杜若予小心翼翼站起身,走出两步后又返身回到他身边,她俯腰凑近沉睡中的卫怀信,尽管犹豫,还是鼓足勇气,低头轻吻他的嘴角。

柔软的,泛着酒气,宛如蜜糖一样的嘴唇。

她说:“你会想明白这一切的,不管你最终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这是我的心意。”

===

杜若予关掉卧室的灯,出来时就见方未艾坐在客厅沙发上,两条腿大喇喇架在茶几上,正在喝剩下的啤酒。

“你们俩进去那么久,孩子都可以造一个了。”

“你今晚睡这儿吗?”杜若予无视他的揶揄,“客房是空的。”

方未艾点点头,“土豪家的床我还没睡过,就当体验人生了。”

他瞟眼杜若予手里的花,笑道:“杜杜,不是我好打听,你和里头那位到底什么情况?别说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我觉得你们俩就是在搞事,仗着你情我愿还没第三者插足,就使劲搞事,哼!撒狗粮,不要脸!”

杜若予在他身旁坐下,小心翼翼抚弄手里的花,却不做声。

方未艾撞她肩膀,“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

杜若予想了想,问:“你觉得你爱一个人,会爱到什么程度?”

“那还用问,我要爱一个人,可以为她生,可以为她死。”方未艾捶捶胸口,大言不惭。

杜若予却知道,以卫怀信的昔日做法,他确实可以做到生死置之度外。

可这恰恰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尝不能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明白彼此心意千千万。

倘若卫怀信对她是爱而不得,她对卫怀信,便是爱而不舍。

爱而不得,不过是场遗憾。

她唯独不知道,爱而不舍,会是什么。

方未艾又撞她胳膊,“杜杜,你怎么总有那么多秘密啊,和朋友也不能说吗?我们都会帮你的。”

杜若予冲他笑,“其实不算秘密,应该说是隐疾。”

“隐疾?”方未艾绞尽脑汁思考,“什么隐疾关系到不能光明正大谈恋爱?”

他想了很久,突然以手掩口,圆瞪着眼,惊恐又怜悯,表情眨眼变幻莫测,“难不成……我的天!唉,你说吧,是里头那位不行,还是你不行?说实话,这不行,也分身理上和心理上,如果是他……”

话未说完,杜若予已经砸了个靠枕过去,将他头脸一气闷住,酿成命案才好。

他们中的少数派 第二章 一场婚礼

几天后,荆鸣和陈副队的喜帖邮递到了杜若予手上,她一看,诧异地给荆鸣打电话,“不是订婚吗?怎么就变结婚了?”

荆鸣的声音清亮喜悦,隔着电话,也能想象她此刻眉开眼笑的模样,“那不是怕夜长梦多嘛!干脆就直接结婚算了。”

“订婚的时候顾虑重重,结婚倒是肆无忌惮了。”

“这不是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嘛,况且人家肖队也不在意。”

杜若予想起肖队的婚姻危机,忙打听后续如何。

荆鸣那边立即压低了声,八卦道:“听说我值外勤的时候,我们大嫂子还来队里抗议过,甚至惊动了领导,但肖队那人你也认识,封建老家长做派,他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所以离啦,刚离的,可怜我们肖队三十好几,守活寡啦!”

“……”

守活寡是这么用的吗?

杜若予想起公交车排爆时肖队妻子哭泣的脸。

荆鸣还在说:“虽然离婚了,但我们肖队是净身出户,往后的工资也都当赡养费给大嫂子母子。他哪里真想离婚啊,也是为了他们母子平安嘛!不过他现在在我们单位边上租了个小单间,哎呀本来就是工作狂,现在天不亮就督促我们上班健身,我的娘诶……”

荆鸣和方未艾搭档久了,在啰嗦这块越发近墨者黑,好不容易挂断电话后,杜若予翻来覆去地看邀请函,很是苦恼了一阵。

“又不是你订婚,你个不婚主义愁什么?”卫怀瑾叉腰站在衣柜前,边批评杜若予,边懊恼地问:“喂,出席那天,我要穿什么?我又觉得我没衣服穿了!”

杜若予把话原封不动怼回去,“又不是你订婚,你个女幽灵愁什么?”

“我现在可不是女幽灵了,我是更高级别的,幻觉!不过还是当鬼更习惯。”卫怀瑾轻嗤,“不管活着死了,还是以另外一种形态存在,只要是女人,任何时候都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喂,我穿那条白裙子去,会不会被骂不吉利?”

杜若予耸肩,“挺合适的,如果遇上个男鬼,别人办喜宴,你们办冥婚。”

一件T恤飞驰着盖在杜若予脑袋上,她把衣服掀下来,捏在手里百无聊赖地拉扯,“怀瑾,我不想去。”

“为什么不去?荆鸣也算你的朋友吧?”

杜若予吞吞吐吐,“……订婚宴上满桌的大鱼大肉,我不敢去。装瞎,又觉得不大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又没有法律规定,瞎子不能参加别人的酒宴。”卫怀瑾翘着二郎腿坐到床上,开始支招,“你到时候就坐在我哥哥身边,以我哥哥那样的人品相貌,婚宴上不知道要受多少小姑娘丈母娘青睐,如果你不去,谁帮他抵挡桃花朵朵开的空前盛况?”

杜若予眼珠子一溜,嘿嘿笑,“让方未艾去,他可以以一敌十。”

卫怀瑾斜睨她,“甚好甚好,这样一来不仅环肥燕瘦挡不住,那些性别男爱好男的更是打开闸口,滔滔不绝了。”

杜若予呵呵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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