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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婚是我结(12)

刑怀栩接过包子,往自己左右邻居各看一眼,转身进屋。她关好大门后,随手将那俩包子扔进垃圾桶,看也不看。

到了午后,康誓庭特地拎了个食盒来看望刑怀栩。

一晚未见,刑怀栩脑门上的包虽然消了些肿,可原先的青淤被药水染成紫红,看上去更加狰狞恐怖,加上她素来的面无表情,既让人同情,又叫人畏惧,着实哭笑不得。

康誓庭担心自己被扫地出门,小心谨慎避开雷区,抱着刑怀栩脑袋瞅了几眼后,就让她洗手吃饭。

刑怀栩心情恶劣,不想吃饭,戴着顶爱斯基摩人的大毛帽,在老屋里走来走去,最后不知从哪翻出根长笛,坐在门槛上对着落日余晖呜呜试了几个音。

康誓庭起先以为自己即将受到艺术的熏陶,便倚门而站,自上而下看着刑怀栩。

巷子里往来的邻居都忍不住驻足期待,就连隔壁刚搬来的中年夫妇都探出门,好奇地望过来。

长巷老屋,残阳红霞,美人执笛,当是美景——倘若刑怀栩没有开始演奏。

康誓庭在音乐会上听过不少长笛独奏或伴奏,笛声悠扬婉转,明亮细腻,以至他以为从刑怀栩口中吹出的笛声必然也是美的,绝没预想过,长笛这样优雅孤俏的乐器到了刑怀栩手里,也有化作杀人凶器,魔音穿脑的时候。

刑怀栩胡乱吹奏,毫无韵律,起先几位被她气质与架势吸引来的邻居在惨不忍闻后纷纷堵住耳朵,四处逃散,可刑怀栩岿然不动,犹然雕塑一样坐在门槛上,吹她骇人听闻的笛声。

巷子里的小孩指着刑怀栩哈哈大笑。

刑怀栩吹得更大声,音调全在高处,十分刺耳。

康誓庭碰碰她肩膀,试图劝她,“刑……”

刑怀栩猛地转身,将笛子凑近康誓庭耳朵,重重吹了几声。

康誓庭揉揉耳朵,下定决心掌控局面,便摩拳擦掌,趁刑怀栩没注意,绕到她身后,俯身将坐着的她直接“端”起。

刑怀栩瞠目结舌,一时忘了吹笛。

门外小孩们见这俩大人有趣,笑得更加放肆,康誓庭端着刑怀栩转了个身,用脚踢合大门,趁着刑怀栩还未反应过来,快速将她放到厅堂方桌后坐下。

刑怀栩莫名其妙被位移,一对丹凤眼瞪得溜圆。

“别生气了。”康誓庭没收那杆魔笛,将一双筷子塞进刑怀栩手中,“乖,吃饭。”

刑怀栩拿好筷子,看看眼前美食,想想也确实没什么好生气的,便专心致志开始挑菜、吃饭。

康誓庭坐在她对面,越看刑怀栩越觉这人古怪的有趣,可爱又可气。

一个小怪胎。

康誓庭愉快地给她下定义。

康誓庭成了刑怀栩家的常客,他也自觉,回回都提着大号保温饭盒过来,和刑怀栩一起吃完饭,便又提着饭盒走,偶尔也会多留片刻,翻翻刑怀栩看过的书,聊聊她感兴趣的话题。

他们很有默契,都绝口不提圣诞那晚在教室里的话。

如此几天后,刑怀栩的额头渐渐消肿,上头的淤痕不再触目惊心,看着也精神许多。

☆、第12章 大山深处

第十二章大山深处

圣诞过后没几天便是各学院的新年晚会,整个校园着实热闹一阵后,师生们终于迎来元旦假期。

可刑怀栩的假期并没有来——校志愿协会和校宣传部共同策划了元旦送温暖活动,刑怀栩作为学生代表,需领队去邻市山上给贫困生送过冬衣服和文具。

这天天未亮,刑怀栩便起床洗漱,黎明前的寒冬简直能冻死人,刑怀栩里三层外三层裹好自己,这才来到校门口集合。

志愿者协会的会长在另一边清点志愿者,两位领队各自确认无误后,学校租借的大巴缓缓停到校门口,准备出发。

队员们上车坐定,刑怀栩询问带队老师,“公司代表还没来吗?”

“今年冬天比较冷,听说那边山顶下大雪了,公司昨晚临时调了批棉被过来,打算一起运进山送给孤寡老人,这会儿可能耽误了。”老师边解释边打电话,却见路口拐进一辆黑色landrover,后头跟着辆东风小货车。

“来了!”老师忙迎上去。

刑怀栩站在原地,待看清从车上下来的人,忍不住勾勾唇角,似笑非笑。

康誓庭穿着件coach军绿迷彩的羊羔绒夹克,看上去温暖宜人,让刑怀栩不禁对他温热的后颈想入非非。

送温暖的物资赞助由志愿者协会统筹,刑怀栩当真不知道这批货是康誓庭捐的。

“昨晚下半夜才着急拉来的棉被,一共六十五床,另外还有三百双棉鞋,一百件棉袄,大人小孩的都有。”康誓庭将货单递给老师,远远瞥了刑怀栩一眼,笑容配上那双定海神针般的通天长腿一起食用,风味更佳。

刑怀栩轻哼一声,径直上车。

这都是临时订单,加上原定的学生文具书籍和生活用品,满满两车,全是康誓庭每年固定捐赠,且从来只记母校的名。

带队老师感谢了康誓庭一番,宣布车队出发。

邻市山区全是盘山公路,一圈叠绕一圈,斗折蛇行,几乎要把整车人绕吐。直到中午,车队终于在山村村口停下来,穿着灰棉袄的村长站在皑皑白雪里拼命挥手,满脸喜色。

刑怀栩以为这就到了,哪知村长上了他们大巴,站在司机身旁开始指挥进村的路。

这一开,又是一个多小时。

终于到达山村仅有的一座小学,志愿者们全都精疲力尽,带队老师让他们拿出自带的面包牛奶饮料,先填饱肚子。

志愿者们聚在一起,赶紧吃东西,可没过多久,他们便发现周围聚集了一群孩子,全都眼巴巴望向他们手里的面包。

有个女志愿者撕掉一块肉松芝士面包,递给旁边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小孩怯怯接过,转身飞跑开。

其他志愿者见状,也纷纷分出自己的食物,小孩们起先还怕生,后来尝到甜头,都朝他们伸长了手。

校长忙上来阻拦,让志愿者们自己吃,说小孩们都吃过午饭了。

有人问小孩午饭吃了什么,那小孩低头吮着手指,小声说吃的一个土豆。

刑怀栩独自站在车边喝水,康誓庭走到她身边,轻声询问,“吃得饱吗?”

“问我还是问他们?”刑怀栩拧紧矿泉水瓶,淡声道:“这世上总有人在为生存愁苦,也总有人在挥霍生命。”

康誓庭看向那些孩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刑怀栩偏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吃过午饭,大学生志愿者和康誓庭带来的人一起往小学院里卸货,刑怀栩则带着另一队志愿者,和村长挨家挨户给老人送棉被,做生活记录。

积了雪的山路不好走,村长却是如履平地,刑怀栩渐渐跟不上,喘着粗气有些晕,就在她不慎踉跄时,身后一只手托了下她的腰,刑怀栩视线一花,抱着的棉被就被人提走了。

刑怀栩回头,看见康誓庭,她张张嘴,喉咙干涩,只讷讷说了声,“谢谢。”

康誓庭轻轻松松扛起棉被,腾出手去牵刑怀栩,“别摔着。”

刑怀栩握住他的手,默默跟上。

因为临时增加了不少物资,等全部派发登记结束,天已入夜,山上温差大,一入夜竟又下起小雪,村长怕夜间山路不安全,不让车队离开,他把自己一家老小全赶到亲戚家,腾出空家给志愿者过夜。

村长家有两间屋子,正好男女分开。

晚上九点,雪停了,同屋的女孩都挤在被窝里取暖,刑怀栩想上厕所,独自走出房间。

院子里没有灯,连月光也无半分。刑怀栩用手电筒四处照了照,回想着厕所的方位。

隔壁屋门嘎达一声响,康誓庭也举着把手电,见到刑怀栩,他笑道:“上厕所?正好,同去。”

离村长家最近的厕所在院门外左拐五十米的村道上,是个露天公厕,刑怀栩并不愿意和康誓庭同行。

“王尧说你常去寺庙拜佛,你不怕鬼?”康誓庭被拒绝,忍不住问她,“我以为信神的人,也都相信有鬼。”

“心中有佛的人,一定心中有鬼吗?”刑怀栩反问。

康誓庭又说:“上回黑夜里我没跟着你,你就栽了跟头,这回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了。”

“可我要上厕所。”刑怀栩心想那么小的露天公厕,又是夜深人静,万一水声大点,康誓庭不得一清二楚全听见?

那样的情景太可怕,比暗夜里的魔鬼还可怕,有时候,脸确实比命重要。

康誓庭见她坚决,便说:“那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你如果出了什么事,大叫就行,我听得见。”

刑怀栩本来不怕,却被他说得心虚,她清清喉咙,举着手电筒大步走出院门,沿着村道飞快前进。

战战兢兢且匆匆忙忙上完厕所后,刑怀栩返回村道,来路前后并非伸手不见五指,恰恰能瞧见些暗影,可就是这些恍惚虚无的轮廓反增添可怕情境,刑怀栩耳边刮着风,开始发憷。

就在她准备往回跑时,村道前后五六户人家居然依次亮起灯。

灯是亮黄色的灯泡光,在这样的寒夜里堪称温暖。

刑怀栩抬起头,前方村道上,康誓庭双手插在衣兜里,笑吟吟朝她走来,“虽然很好奇你害怕的模样,可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走吧,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