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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婚是我结(92)

赵奶奶在厨房的空地上手把手教小九打拳,听到刑怀栩的话,抬头看向她,“现在是好很多啦,比刚来的时候,人胖了,脸红了,精神也棒棒哒。”

小九鹦鹉学舌,噘嘴说:“棒棒哒!”

刑怀栩笑了,轻捏小九脸蛋,在他脸上留下白色的面粉手印。

“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的病,咱们都好好治。”邱爷爷笑道:“栩栩,最近睡得好吗?晚上还做梦吗?”

刑怀栩笑着摇头,“很久没做梦了。”

小九走过来,抱住刑怀栩的腿,仰头认真道:“小九保护妈妈!”

“小九还小,在小九长大以前,”邱爷爷用饺子皮捏了只小兔子搁在刑怀栩掌心,“先让这只兔子保护妈妈。”

赵奶奶噗嗤一笑,带小九去二楼书房继续搭他们的火车轨道。刑怀栩在厨房接连包坏几个饺子后,不敢再帮倒忙,也上楼去看小九的轨道工程。

自从小九出现后,老两口的书房就被硬生生改造成儿童乐园,里头堆满五彩缤纷的玩具,其中尤以火车轨道最受小九欢迎,每回过来做客都要呜呜呜发动几趟小火车。

刑怀栩在地毯上坐着,赵奶奶玩累了,也坐到她身旁,“我这老胳膊老腿,连个两岁小孩都比不过了。”

刑怀栩给她背后塞了个靠枕,轻声道:“谢谢你陪小九。”

“我本来就喜欢小孩啊。”赵奶奶笑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带过几个小孩,有侄子有外甥,有男孩有女孩,我很喜欢陪他们玩,再幼稚的游戏都会觉得有趣。他们也就这个年龄天真无邪,等懂得人情世故了,一个个就该长大了。”

“可是小孩都会长大。”刑怀栩说:“有时候不用花很长时间,他们就能变成大人。”

赵奶奶瞟了她一眼,笑道:“我虽然很喜欢孩子,这辈子却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刑怀栩看向她,略吃惊。

每个月,都会有个女人从国内来盖罗看望邱爷爷和赵奶奶,刑怀栩知道那是邱爷爷的女儿,却不知道那不是赵奶奶的孩子。

赵奶奶看出刑怀栩的疑惑,笑道:“那是老邱前妻的女儿。”

刑怀栩哑然。

前妻的女儿,后妈的身份,这些相似的关系让她恍惚记起过去,她犹豫不决,半晌悄声问:“你和她关系好吗?”

这个问题出口便叫她羞愧,那女儿年纪也大,每个月都千里迢迢探望父母,和赵奶奶也是其乐融融,谁都看得出他们一家三口关系亲密,感情甚笃。

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前妻的女儿都是辛迪瑞拉,也不是所有后妈都会给孩子吃毒苹果。

她笑自己的无知肤浅和心胸狭隘,也笑自己曾经的现实人生。

“我没比她大几岁,也不像妈妈,但我和她相处得很好。”赵奶奶说:“也幸好她长大了,否则我和她爸爸满世界乱走,居无定所,一定放心不下她。你看你,即使出国治病疗养,不也带着小九吗?”

刑怀栩看向追着火车嘟嘟跑的小九,“我……其实犹豫过要不要带他走。”

“为什么?”赵奶奶问她。

“我不确定自己当时的状态适不适合养育一个婴儿。”刑怀栩说:“我妈妈很早以前和我说过,将来我会有自己的孩子,人生无常,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神就会向你问好,在那之前,千万不要离开我的孩子,任何时候都要和他在一起,让他知道我爱他。”

不要因为任何理由,抛弃你的孩子——这是许珊杉临终前教给刑怀栩的。

“你很爱他。”赵奶奶握住刑怀栩的手。

刑怀栩轻笑摇头,“不仅仅是爱他才带他走。”

她的笑有些嘲讽,赵奶奶疑惑地等待下文,却没等到刑怀栩的解释。

当刑怀栩沉默,赵奶奶就知道这个话题该结束了,于是她说:“再过一阵子,挪威的冬天就要来了。这里的冬天长达六个月,到时候大雪封山银装素裹,每天早上十点天才亮,午后三点天就黑,如果你还住在这儿,你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格外想念阳光。”

刑怀栩是夏天来到挪威,那时的松恩峡湾阳光灿烂白昼丰盛,即使夜里十点,只要室内不遮光,依旧能瞧见窗外的太阳。

被光照亮的夜,是刑怀栩内心一度最平静的时刻。

邱爷爷在楼下喊她们吃饭,新鲜出锅的饺子馋得小九瞪大眼,挪威的饮食结构单调,冷食时常刺激刑怀栩的肠胃,因此哪怕对食物缺乏兴趣如她,见到熟悉的家乡菜,也难得开心起来。

饺子吃到一半,屋外有人敲门,赵奶奶去开门,惊喜的欢呼声连餐厅都听得见,“是王尧!他提前过来了!”

刑怀栩抬起头,见王尧风尘仆仆走进餐厅,下意识往他身后看,却没见到医生。

王尧这半年也是盖罗小镇的常客,他解开外套,昂头嗅了嗅,笑道:“在那边没看见她们,就知道又过来蹭吃的了,好香!”

“你来得真巧,还有更香的呢!”邱爷爷神秘兮兮去厨房端出一口大锅,掀盖笑道:“这里还有大闸蟹,趁热吃!”

“哇!我都不知道连这也送来了!”赵奶奶很惊喜,笑着让王尧坐下,又往刑怀栩碟里送了一只,“你吃。”

王尧直接挪走刑怀栩的碟子,“栩栩对螃蟹过敏,不能吃。”

赵奶奶问:“如果是轻微过敏,还是可以吃点的吧?”

王尧笑道:“我虽然不知道到底严不严重,但她父母从小禁止她碰螃蟹,所以我们默认很严重,哈哈!”

赵奶奶很喜欢吃蟹,惋惜道:“下次可以试试脱敏治疗。”

“没用的。”刑怀栩说:“我吃过,一点点,后果很严重。

王尧脱口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敏的,我怎么不知道?”

刑怀栩笑着摇头,没有回答,王尧看她脸色,明白过来,也变得沉默。

几只固城湖大闸蟹被吃干抹净后,时间已经不早,和老夫妻道过晚安,王尧抱着小九往回走,刑怀栩跟在他身后,问他为什么提前过来。

“公事处理好了,剩下的就是我的私人时间。”王尧说:“更何况,你的生日要到了,我当然要提前过来准备。”

刑怀栩将手插在衣兜里,风刮着她的外套和围巾,猎猎作响,“我不想过生日。”

“为什么不过?”王尧说:“这是咱们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意义重大。”

刑怀栩顿住脚步,神情在夜色里可见的冷漠,“王尧,我没有和你在一起。”

“那就不过生日,当我来度假,你招待我,好不好?”王尧对刑怀栩的否定置若罔闻,只说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北欧的极夜,我一直很感兴趣。”

刑怀栩无奈,加快脚步往家走,“医生什么时候来?”

“过几天。”王尧追上她,问了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你自己不会无端吃螃蟹,你为什么明知道不能吃还要吃?”

“一时冲动。”刑怀栩说。

王尧踟蹰又问:“那……你过敏的时候,身边有人陪着吗?”

刑怀栩点点头,“有。”

王尧问:“是谁?”

刑怀栩说:“当然是那个让我冲动吃螃蟹的人。”

= = =

挪威入冬后,刑怀栩的生日也到了,既然她不想过,王尧便不声张,只在当天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请刑怀栩和小九吃。

当地食材不丰富,王尧的厨艺也不娴熟,但刑怀栩不讲究,该吃吃该喝喝,嚼一嚼,吞下肚,当成一道工序执行。

她已经戒掉了吃饭挑食的毛病,也不会拖拖拉拉等到饭菜凉,往往二十分钟吃完一顿饭,干干净净。

她改掉了相当多习惯,比如不再看书,不关心时事,比如学会做饭,还能有效率整理房间,她可以照顾好小九,也可以照顾好门口的欧石楠。

她的生活十分简单,远离故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思虑,没有忧愁,连睡眠都重新回归她。

吃完饭,王尧给小九洗澡,又哄他睡着,才蹑手蹑脚去餐厅找刑怀栩。

刑怀栩在擦碗,听到他的声音,头也没回。

“栩栩。”王尧坐在餐桌旁,紧张地握紧水杯,“这半年你过得怎么样?”

“挺好。”刑怀栩说:“很清净。”

王尧无意识舔了下嘴唇,有些焦灼,“我问的是,这半年,你、小九和我,这样的生活,你觉得怎么样?”

刑怀栩停下手中动作,转过身,背靠水槽,严肃道:“王尧,你并不在我一开始的计划内,这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当初是我威逼利诱李闻屿得到你的行踪,是我死缠烂打追着你不放,我都知道!”王尧举手投降,“可这有什么关系?只要现在的生活是你满意的,就足够了,事实证明,我可以照顾好你和小九!”

刑怀栩摇头,“这房子是我租的,当地保姆是我雇的,医生是我找的,小九是我带的,就连赵奶奶邱爷爷也是我认识的。”她摊摊手,有些哭笑不得,“除了在国内不方便,托李闻屿帮小九办护照订机票送我离开外,我没有请第二个人‘照顾’过我。”

王尧脸微微红,嘟哝道:“你找李闻屿帮忙都不找我帮忙。”

“不管是你还是尤弼然,只要你们有动静,别人不说,有一个人一定能察觉。”刑怀栩说:“我唯独没想到你出国这些年,和李闻屿的交情倒不浅,他竟然肯把我的行踪泄露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