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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137)

我默然,静静地看着前面的大海,没有说话。

程家明又说了一些话,无非是别担心他的家人之类,人生应当及时行乐云云。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突然开口,我们再不动手的话螃蟹壳都捞不到了。

程家明叹了口气,只好继续前行。到达石头地带的边缘,可以看见缝隙里有一只只小小的螃蟹。灯光照上去,它们还真非常一致地装死。我们欣赏了一会儿呆呆的小螃蟹,程家明忽然说,你不觉得你跟这种小螃蟹很像吗?一样擅长装死。

我静静地撇撇嘴,漫不经心道,术业有专攻。

久久没有回应,小螃蟹也安安稳稳地继续装死。我下意识地抬了一下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发现煤油灯的主人已经易了人。柏子仁安安静静地看着我,昏暗的火光下,他的脸上有大块的阴影,晦暗不清。我看了他一眼后继续盯着装死的螃蟹,我们谁也没有动手去抓。夜风很安静,安静的可以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鸣钟的声音。我蹲的脚麻了,站起来想活动活动,结果眼前一黑,头昏眼花差点摔倒。他赶紧抱住我,轻轻道,小心。而后就没有再松开手。

第90章

“麦麦,麦麦,你很关心我对不对?”他紧紧抱着我,低下头,脸不停的在我脸上摩娑,声音低哑暗沉的近乎呢喃,“麦麦,麦麦,你是我的。”

放在石头堆上的煤油灯翻了,里面的火腾了一下,熄灭了。四周笼罩在一片苍茫的暮色中。黑暗让他变的大胆。他一下下的亲吻着我,轻轻的呢喃,麦麦,你是爱我的,你很爱我,为什么不承认?

“麦麦,我才是你心里最爱的那个人。你在意我关心我,你是我一个人的妖妖。”他仿佛是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里去。他的声音像是霸道的宣称,也像是惶恐的求证。他想在我身上留下属于他的烙印,一如百亿年来所有的雄性动物在自己的属地上建立起自己的标志。他的唇是冷的,他的吻是热的,他的胳膊是僵硬的,他的身体是柔软的;他有一个很温暖的怀抱,温暖的让人不经意间就沉溺其中。

“麦麦,我爱你,跟我在一起吧,让我好好去爱你。”他呢喃着,愈吻愈狂烈,一只手伸向了我上衣的下摆。

我的回答是一个响亮的喷嚏,打了他一脸。

柏子仁闷闷的笑了,抚摸上我脊背的手退了出来。他密密实实地抱着我,低笑道,你还真是会挑选时候。

“怎么办?我只穿了一件衣服啊。”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头上。

我的手抵在他的腰间,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道路难行,又没有一点光亮。柏子仁掏出手机,借着屏幕上的微弱光亮,揽着我的腰朝篝火走。到了篝火堆旁,我甩开他的手,静静地蹲下来烤火。柏子仁半开玩笑地抱怨,喂!你过河拆桥的未免太快了点。有了火堆就不要我的怀抱了。过来!

我静静地迎向他的眼睛,平淡地回答,对!我贪着的不过是一个怀抱的温度,等到我不冷的时候,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

他的脸一下子变了,手一伸一拽,我的身子向侧面跌倒。他坐在火堆旁,我肩膀以上身体部分落在他的大腿上。他幽深如古井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手抚摸着我的脸和脖子,声音温柔的要把我杀死。

“麦麦,好像现在你的身子是冰冷的,冷的都要发僵了。”他低下头,啃噬着我的嘴唇和脖颈,“你说,要不要我温暖你。”

我木然的睁着眼睛,忽然抬起手,轻轻抚摸上他的眼睛,倦极了般叹了口气,算了吧,柏子仁,让我们的回忆不要有任何残破。柏子仁的头停滞了一下,随即又开始舔食我的嘴唇。我的身体与我的意识仿佛是分开的。我看见空气中有另外一个我正在无声的看着我,她的神色好悲伤,悲伤的让我忍不住流泪。柏子仁吻到我带着咸味的泪水时停了下来,他的悲伤比我更加浓烈。我以为他会丢下我独自离开,可是他只是帮我整理好衣襟,用手覆上我的眼睛,叹了口气。

隔着篝火,李苏安静的看着这头的我们,脸上全是阒然无波的平静。这一瞬间看过去,她的眼底有深深的寂寞。

出去抓螃蟹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跟我面色苍白四肢厥冷不同,每一个年轻的姑娘都面色绯红,眼睛闪闪发亮。大家看到我跟柏子仁古怪的姿势全都暧昧地笑。只有程家明若有所思地在我们的脸上来回穿梭。

“靠!”梁丘低低地骂了句,“怎么谁也没抓螃蟹。”

所有的男生都笑了起来。

我只觉得又烦又乱又疲惫。

原本准备露营,可惜凌晨两点钟不到的时候忽然天开始下毛毛细雨。大家笑骂着拔寨归家,男生忙着收拾帐篷,女生们则负责打包。

回到周家别墅,大家已经累得东倒西歪,赶紧冲凉睡觉。周家的客房都是配有卫生间的。我看着镜子中面色苍白的自己,手摸上脸,碰到的仿佛是一块冰凉的玉,脆弱而僵硬。我用干毛巾擦擦头发,没有爬上床,而是坐到了窗台上。我住的房间的窗台足有一张单人床那么大,窗户外面隐隐的可以看见海的影子。我打开窗户,有清凉的雨丝飘进来,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门打开了,柏子仁穿着睡衣走进来。

“怎么把窗户给开了?会感冒的。”他关了窗子,爬上窗台,皱眉抚摸我的脸,“窗台这么凉,怎么还坐在上面?头发也是湿的,应该吹干的。”

我面无表情地看他自言自语,面无表情地看他抱来毯子铺在阳台上,面无表情地任由他取来吹风机温柔地帮我吹头发。他的手指极轻极小心地篦着我并不柔顺的头发,暖暖的风吹在我的头发上脸上。他的眼底有浓郁的黑色的欲望,但是他极力隐忍着,没有再轻举妄动。

他放下吹风机,用手指将我的头发理了理,轻轻从背后抱着我,在我耳边呢喃,喜不喜欢这里?

“喜欢。”我点点头,手抚上冰凉的窗户玻璃,轻声叹息,“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轻轻念着海子这首著名的诗歌,一下下的吻着我的耳垂,呢喃絮语,“麦麦,我们也找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好不好?”

我捉住他不安分的手,摇摇头,淡淡道,已经不早了,你该回去睡觉了。

他愣住了,立刻保证,我只会抱抱你,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也不行。”

“咱们就躺在床上,我连你一根手指头都不碰总成了吧。”柏子仁很泄气的模样。

“还是不可以。”

“我睡窗台,把床留给你好不好?!”

我淡淡地看着额头青筋隐隐乍现的柏子仁,摇摇头,柏子仁,你好像并不明白我的意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对我们都不好。

“这有什么关系,谁会说三道四?”

“我自己。”我指指自己的心脏部位,淡漠地微笑,轻声道,“我的灵魂会谴责我,我的良心会控诉我。我是个老古董,不识时务不知变迁,我还无法坦然的随便跟一个男人同处一室。瓜田李下,我得为我自己的名誉负责任。”

“随便一个男人?”柏子仁冷笑起来,压住我身体,撕扯我的衣襟,残酷地问,“这样子还算不算随便一个男人,我的麦麦。”

我的头和背都揿在玻璃上,窗棂磕的我的脊背生疼。我想我的身体已经被他咬破了,我拼命地挣扎,脚乱蹬,混乱之间,他被我从窗台踹到了地上。我瑟缩在窗台的角落里,歇斯底里地大喊,滚!

凄厉的叫声在宁静的夜晚分外刺耳。我听见了久久的回声。

“麦麦,麦麦——”李苏踹开了门跑进来,我扑到她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柏子仁面色阴郁地看了我一眼,艰难地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我跑到浴室里拼命地擦洗胸口,忽然间全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离了一样。我瘫坐在洗手台前嚎啕大哭。

早餐桌上,所有人都小心翼翼。气氛僵硬的一触即发。柏子仁到很迟才下来,脸色极其难看。除了程家明若无其事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外,其余人连看都不敢看他的脸。阿姨帮他上了份早点,他喝了口牛奶后就不再动。我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的吐司,鲜牛奶一口没动。

饭后所有人都找理由出去玩了。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理自己的行李。柏子仁上来了,我没有奇怪他哪来的钥匙。

“准备走了,不再多玩两天吗?”他语气平静的仿佛昨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奇怪的是我的语气也很平淡,就好像在跟一个多年的老朋友聊天一样,我轻轻道了一声“嗯,我想先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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