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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23)

有一次集会,我们一家三口出门逛。路上地瓜老远就跟我打招呼。大概是爸妈在身边的缘故,我只是匆匆朝他一点头就过去了。我爸很奇怪的问我,同学跟你打招呼,你怎么不过去多说两句。我嘿嘿的干笑,虽然爸妈从来不会盘问我打电话找我的男生的身份(几乎都是来借我的作业抄=

=),但小小的我那个时候终究是敏感的。敏感的连同陆西通信都有意无意的瞒着爸妈。后来一问陆西,他也是这样,不过他们老师从来不干涉学生课堂以外的生活,否则他可没有像陆奶奶一样尽心尽责的邮差。我把这句话念给奶奶听,奶奶很得意。

从初二开始,各种竞赛辅导班陆续上课。班上成绩能排在前半截的几乎都或多或少报了一两个辅导班。我本来是想随便拣一个班上上的,竞赛获奖保送的在我们初中历史上尚未有榜样,我不觉得自己能够破天荒。毕竟,我的智力,竞赛班的师资力量都在那儿摆着。人往高处走,这些年,能够独当一面的乡村教师都挤破头往城里的中学钻。

班主任不知道从哪儿看出来我是可造之才,把我叫进办公室三次以后,我也认为自己是可造之才了。稀里糊涂的,英语数学物理三个竞赛班全报了名。回到家我才反应过来我被卖了还帮人数钱!顿时不得不佩服班主任的功力,老同志果然狡猾。竞赛班只能利用双休日开设,如此一来,我每周只剩下半天残存苟喘的时间。姜焱骂我自作孽不可活。她是滋润了,小日子简直青翠欲滴。地瓜送零食过来,她拿到我面前分我一半。两个女人一面吃着别人的孝敬,一面还对这个别人横挑鼻子竖挑眼。

地瓜什么都好,就是不肯好好学习。他总觉得反正他家的超市以后肯定是他的,给人打工的才不得不当书呆子,他是要当老板的,压力压强平面几何跟他有什么关系。姜焱讲他,他振振有词,你回去问问你爸妈,他们平常用不用勾股定理十字相乘法?姜焱被噎的说不出话,最后终于忍不住大吼,我知道他们用不到,但我不想跟他们一样生活。地瓜惊讶,你当然不用跟他们一样生活,我怎么会让你田里忙死累活,你只需要在家看店带孩子就行了。

我从学校刚回家,还没来得及放下书包,地瓜的电话就急吼吼的响个没完没了。我歪在沙发上,没好气的“喂——”。可怜地瓜同学在电话那头几乎要哭了,麦爻,姜焱要跟我分手,你帮我劝劝她啊,我真的很喜欢她,我会一直好好待她的。

“什么?”我直觉反应是地瓜肯定做了对不起姜焱的事,姜焱才会反应这么激动。于是我义正词严的逼供,党的政策你清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哎哟,大姐,我求你了。”地瓜差点要隔着电话给我磕响头,“大姐,这次你可一定得帮我劝住姜焱。她要怎么都好,哪能这么绝情,说分手就分手的。”

“得得得,这我不能打包票的。你先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按理说,姜焱不会这么毅然决然的。”

地瓜前言不搭后语的给我说了大概,我越听越糊涂,只好含混的嗯了几声,放下电话准备去找姜焱。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平常地瓜也没少在我跟前打点。我刚拿起桌上的钥匙,姜焱就一路嚷嚷的冲进我们家门。

“麦爻,没办法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跟地瓜还是早点散了的好。”她喝着大果粒酸奶,半晌,重重叹了口气。

我从她断断续续的抱怨中隐约理清了是怎么回事,我真是个不厚道的家伙,因为我的第一反应是想笑。我一直以看小孩过家家的心态旁观身边同学的你侬我侬。初二的学生在我眼里不过是小P孩,镜子照人不照己,我倒把自己看得蛮沧桑。

“这么说你是要和地瓜掰了?”我有些可惜,地瓜没什么大好,可也没多少不好。一二十四孝男友典型,一切以姜焱马首是瞻。

她缄默着,手捏着酸奶雪白的塑料壳。忽然,她侧头看我,麦爻,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我一愣,微笑,姜焱,我不是你。

“对,你不是我,你不会让自己陷到这样的境地里去的。”她一把撕开封口,大口大口往嘴里倒酸奶。她身形颀长,头仰得高高的,我只看见她蠕动的嘴唇。

“姜焱,你要觉得自己跟他真不合适,那就算了吧。地瓜人虽然不错,对你也蛮好;这咱不能冤枉人家。但这又不是买卖,你又不是愁着嫁人,你情我愿的事,你不愿意就拉倒呗。”我帮她把喝光的酸奶盒子丢到垃圾篓里,有点感慨,“可怜的地瓜同学哟,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麦爻,你会不会觉得我不自量力?我估计,就咱们学校,想嫁给地瓜,以后守着间小超市浑浑噩噩过一辈子的女生也不在少数。地瓜自己大概也挺得意,他就是嘴上不说我也知道,这人自我感觉良好着呢。可我不稀罕,我不稀罕一生都留在这里。他说的是没错,我们镇上的人不知道勾股定理十字相乘法不知道李白杜甫奥斯特洛夫斯基照样过的安安稳稳。可我不想成为我们镇上的人!他以为我从村上嫁到镇上就是什么无上的光荣了吗?真是莫名其妙!”姜焱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声音都拔高了三度。

我哑然失笑,姜焱,你没必要这么激动吧。地瓜也许有些做法是值得商榷,但你们也处了一段日子了,他这人怎样你也不是一无所知啊。我想,恐怕是你太敏感了。

“你是在帮着地瓜说话咯?”姜焱撅起嘴巴,撒娇道,“麦爻,我不许你这样,居然不站在我这边。”

“拜托,小姐,我们就事论事可否?”我哭笑不得连忙澄清,“我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收他的。我完全是在帮你分析,尽管是越分析越乱。”

姜焱笑了起来,你这二道毛的和事佬还是不要随便乱出马的好,没事都能搅合出事来。

“我这不是看当时认识你才肯出山的嘛,搁着别人,我睬都不睬。”

“不说那个晦气的家伙!”她一嘟嘴,跳到沙发上坐下,略微上挑的丹凤眼眯成一条缝,神态慵懒的好似猫。不是猫猫这种年老体衰的土猫,而是身形优雅举止华贵高傲的波斯猫。

“来,亲爱的麦爻姑娘,我们来谈论谈论你的事。”姜焱似笑非笑,“你老实告诉我,你拒绝我邻居是不是因为他是村里人的缘故?”

我脸上有些挂不住,声音压下来,姜焱,你要说这样的话就当我是看错了朋友。

对不起。”她连忙向我道歉,自嘲的微笑,“你也知道,自觉低人一等的人总是很敏感。”

“姜焱,你真的不要想这么多。你又漂亮又聪明,即使不是男生,也完全比那些男生做得更好。而且,你看你爸妈多疼爱你啊,我妈每天给我准备的午饭就没有你妈弄的好。”姜焱是家里第二个女孩,一个被父母期待为男孩而冒险生下来孩子。为此,姜焱爸爸的公职被撤掉了,家里还交了好多罚款。黑孩儿的身份让她有意无意间有些敏感而自卑。

“你还好意思说,哪次我妈弄的菜不是你比我吃的还多。”她眼睛一瞪,佯装发怒。

“嘿嘿,美女,那不是因为你说要减肥,我不忍心暴殄天物才舍身取义位朋友两肋插刀的嘛。”

“减肥,你就不用减肥呢?再吃下去,我看你家陆西还要不要你。”

“关他什么事。”我又好气又好笑,点点她的头,“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小八婆!”

姜焱此次与地瓜的分手风波不了了之。地瓜买了两份大号的刨冰守在我们班门口。姜焱虎着脸走过去接下,丢在我桌上一份,就冷哼着回座位吃刨冰去了。唉,只要一个女生还能用埋怨的口吻跟朋友说到她男朋友,她就没真正想要分手。女生所谓的分手大概是一种策略,一种表达对现状不满的策略。可是真正爱她们的男孩子有时候却不知道,所以一路上走下去,总是不断的有人错过,错过。

想想地瓜对姜焱真是好。也许男孩子对自己的初恋才会如此掏心掏肺,即使身上只剩下回家坐公交的一块钱硬币,只要这一元能换到获得她一朵微笑的冰淇淋,他也会心甘情愿地步行三公里。地瓜喜欢给姜焱带各种各样的小零食,然后在旁边笑眯眯的看她慢慢吃下去。姜焱吃东西的样子总让我想起捧着坚果啃的松鼠。不知道地瓜是不是也这样看,所以他会采取这样的策略,要把把野生的小松鼠驯养成家养的松鼠。

松鼠跟松鼠的朋友放假去城里玩,回头地瓜给我们报销花费。松鼠分给朋友一半,而我还真的要了o(∩_∩)o…

第18章

我从小运动会都只干一件事,写稿。就是那种送到广播台,“XXX,加油!我们为你欢呼,我们为你呐喊,你是我们的骄傲”的稿子。一开始时被老师抓壮丁临时拉过去的,到后来咱也是一资深撰稿人。每临校运动会,我都会正襟危坐的端坐于班级专区的最前端,一本正经地今年抄去年。享受的待遇与拼命流汗的运动员并无二致,因为录取的稿子数目也跟班级的最后得分挂钩。写稿子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动手的不用动腿,每次班上同学求爷爷告奶奶祈祷那个长跑人选不要落到自己头上时,偶的姿态都可以摆的高高的。人总是会乐极生悲的,初二时校运动会无论我们可怜的体委如何苦口婆心威逼利诱软磨营兼,班上的女生都不为所动,始终还差一个舍身取义的人。最后班主任发话,这项关系班级荣誉的重担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落到了我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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