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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67)

“冬冬不乖,麦麦逗她玩呢。”孙郴先恢复镇定,他勉强微笑,作亲昵状敲我的头,“还说小孩子不懂事,我看你也只是个小孩子。”

我讪笑,假装很痛的样子揉自己的头。

“好了,没事你们就早点回家吧。”孙妈妈笑,“医院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小姑娘抵抗力差,少待的妙。”

“孙妈妈,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我话出口暗骂自己多事。好在孙妈妈说她还有事,让我们先走。

我们俩先把冬冬送回家,是小姨开的门。她看到时孙郴面上一阵慌乱,惊讶的问:“你是?”

“孙郴是我的同学。”我连忙解释,小姨的脸色却没有随着我的解释而好看起来,反而愈加苍白。

孙郴倒是波澜不惊,态度不倨傲也不亲切。

“冬冬,你要乖乖的,好好写作业知道不。”他蹲下身子,帮冬冬理好有点乱的鬈发,手指轻柔而温和。

“嗯!我知道的,孙哥哥。”表妹眼睛亮晶晶的,“哥哥,你什么时候再带我去玩啊,冬冬很喜欢哥哥。”

“冬冬,哥哥姐姐都很忙,不要麻烦他们。”小姨把冬冬揽到怀里,客气的对孙郴点头,“谢谢你们陪冬冬玩。”

我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滋味。是小姨紧张过头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是我敏感过度疑邻盗斧,她对她的亲侄女我客套的像个陌生人。陪冬冬玩,根本就是假期里我的日常功课之一。

“没关系,我很喜欢冬冬,感觉她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孙郴微微一笑,澄澈的眼珠动也不动的盯着小姨的脸。

小姨面色苍白如纸,虚弱的强笑,怎么会呢?她可没有这么好的福气。

孙郴淡淡的笑了,唇角逸出轻飘飘的两个字,是吗?

小姨仿佛要昏倒一样。

这一瞬间我都不忍,只觉得孙郴太过残忍。

也许陆西说的

对,我们总是能够轻易的原谅自己人犯下的错。

从小区里走出来,我跟孙郴都沉默不语。他送我去公交站台。等车时,我平静的开口,我什么没看到,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一样。

他看了我一眼,忽然伸手紧紧握了一下我的手,在我挣扎之前又突然放开,转身离开。

“喂!”我在他身后大声的喊,“请你一定要记得,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贝克莱说,存在就是被感知。那么把那些画面从我脑海中删除以后,一切是否还能恢复平静的季节。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跟孙郴,再也回不到从前。

寒假里,我在电脑前跟妈妈一起看法国片《野芦苇》。看着看着,眼睛忽然痒痒,我刚想抱怨怎么这种天气还有小飞虫时,手触上眼睛,指尖

感受到的却是还带着体温的液体。妈妈惊异的看着我,笑道,你怎么看个电影也会哭。

第49章

我问陆西,我知道了我不该知道的东西而且似乎会知道的越来越多,该怎么办。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就按照你认为最好的方式去处理,事情的走向其实跟旁观者的决定没有必然联系。

命运的轮盘一旦开始旋转,就是穆罕默德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可逆转的时间。

小姨送了我一部白色的索爱手机,说是新年礼物。我看着洁白莹润的机身,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收下。是她察觉了什么还是她要收拢什么,我宁愿糊涂。我记得初二政治课时学习法律常识,班上举行“如果你的亲人犯法,亲情和法律你会选择什么”的辩论。多讽刺啊,我是法律方的一辩。

时至今日,别说法律,就是最基本的真相我都选择放弃。

浅浅高二第二学期转到了文科班,她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继续坚持下去忍受煎熬。既然找不到理由和借口,那么她放弃。我好羡慕浅浅,她永远都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为之努力。最让我佩服的是,她不会执迷不悔,钻牛角尖。我想学习她喜欢的历史地理,她会快乐很多。我希望她快乐,因为我不够快乐。

我迅速的苍白消瘦,十七岁的肩膀承受不起成人世界的阳光背后。孙郴在学校里风云人物如旧,可有一次晚自习我去洗手间时偶遇他,他眼中的伤痛浓烈到让我转身逃开。大人们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背叛自己的誓言,却好像从来意识不到这些对孩子造成的伤害。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永远,又有什么值得我们去坚持。

柏子仁冷眼旁观了一个星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跟孙郴,到底怎么呢?他为什么突然决定申请去国外读大学。

我愣了一下,无所谓的笑笑,我们学校出国的人还少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摇摇头,皱眉,却也不再说什么。

我原本以为浅浅走后,老师会把我安排到她的座位上。可是老师大概忘了这件事,我依然跟柏子仁坐在一起。似乎也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

手机在我身上近乎于一个摆设,我高中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校规还是其他原因,手机并不怎么普及。我的朋友多半不配置这个小小的长方体,也从来没人觉得有任何不方便。看看现在只要手机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我就紧张的像主心骨丢了一样。习惯,果然是个奇怪的近乎诡异的东西。

我给了陆西手机号码,同学问我要时我也给他们。有时候,大家互相发一些幽默短信,都是转发,不费心却体面漂亮。这个匆匆忙忙的社会,谁还有心境去遣词用句,去编写真诚的祝福。然而,聊胜于无不是。

我收到朋友发来的短信:能给我两张一寸照片吗,要清晰点的。

我不疑有他,傻乎乎的在桌肚里翻箱倒柜。最后好不容易在书包里摸到一张初中时的照片,还是两寸的。我回复她,不好意思,只有一张两寸的。

隔了好久都没有回应,上课时手机才开始震动。我没有理会,等到下课看了短信,气的鼻掀口歪。

朋友的笑脸好嚣张,麦爻同学,请把上一条短信看完。

我按啊按,上一条短信居然有好多行,隔着中间那么些空行,最后一句话是“我打算把这两张照片帖在袜子口上,这样我就是不说,人家也知道是鳄鱼牌的。”

我气得七窍生烟又莫可奈何,她皮皮的回敬我“愚人节快乐,我的傻姑娘”。苍天,我居然忘了几天是四月的第一天,被朋友摆了一道。

想想不甘心啊,我又把这条群发出去,找两个垫背的也是好的。事实证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年头,像我这么单纯明媚不会把人往坏处想的好孩子实在是硕果仅存的独苗苗了。

浅浅回敬我:拜托,麦小麦同学,没新意。再说本姑娘的照片那可是玉照,给你岂不是糟蹋。

陆西棋高一着:麦麦,想看我的话直接看真人,不用照片这么麻烦。

我爸我妈很有默契,咦,小鳄鱼也会发短信?

其余的要么“哧”一声,要么干脆不理睬我。

伤自尊啊!

晚自习下,走到校门口,柏子仁忽然问,非得一寸的吗,大一点的不好?

“啊?”我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嗯,一寸的比较好带。”

“我现在手头没有,等明天吧,明天中午去拍。”柏子仁转头看我,“要不,你去我邮箱看,我把地址和密码发到你手机上。”

我心中一阵窃喜,老天爷有眼,傻猫不止我一只。

“你要不要也那两张照片来跟我交换啊?”他似笑非笑,眼睛在白玉兰路灯下闪闪发亮。

我讪笑,摸摸鼻子,尴尬道,不用了吧,我照相的样子比较傻。

“这才能反映你的本来面目。”

活该这种人上当受骗!

我回到家想了想,还真有点好奇,跑到书房里去上网。我妈没有异议,只叮嘱我别忘了吃夜宵。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心认定我开春以来的消瘦是因为课业负担太重的缘故。我输入邮箱地址,再按他发给我的密码敲入,点了确定键,居然提示错误。连着试了好几次都是这样。我奇怪了,连忙发短信问柏子仁是怎么回事。他让我再试验一下,还是不成功。

“喂!柏子仁,你耍我啊?”我急了,干脆一个电话拨过去,“根本就不可以嘛。”

“怎么会?”电话那头的声音也有些焦急,“你没输错吧,我试一下——可以的啊。”

“柏子仁,你故意的!”我一面一遍又一遍的输入密码,一面抱怨。

“好了好了,你别发火,你把你的邮箱给我,我发过去总成了吧。”

我这才消气。

几分钟后,邮箱提示有新邮件。我迫不及待的点开附件,差点没气吐血,照片被PS过,柏子仁笑得猖狂“节日快乐,笨蛋!”

我又被摆了一道。

第50章

高二时的我过得并不快乐啊,能回想起来的每一点点我都贪婪地回味,努力的去冲淡那一片灰暗。我不喜欢寂寞的流年,那一页页的翻过去,全是孤单的孑桀。到了高二的下学期,班上的同学已经开始未雨绸缪地思考今后的出路。家中经济有一定基础的多半在谋划申请国外的学校,精英班的不少人埋头苦读,希翼在竞赛中分一杯羹。好像生活提前了一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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