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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68)

我无聊,跟着报名参加竞赛。陆西一直是学校竞赛队伍的主力军。柏子仁也凑了一脚,去老师那报了信息竞赛的名。这样最好,世间本无事,庸人自相扰,也许大家都忙碌一点,生活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

外婆身体稳定,小姨家庭和睦,舅舅一家都围着中考的表弟转。我在这头干着急,想打电话传授临考经验又怕勾起他紧张的情绪。唉,为人姐者的心情,当局者清。中考三天,我失眠三天,在床上辗转反侧,第二天进了教室,柏子仁大喊“悟空,有妖怪!”

陆西又好气又好笑,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搞得比你自己中考还紧张。

“那不一样!”我喝了一口酸奶,叹气,“就当我替他失眠吧,我把他的那份眠也失掉。这样他就可以睡得好好,精神饱满的进考场。”

我就是天生一劳神操心的命。等到中考成绩出来那天,我在学校里简直是坐立不安,一会儿把手机拿出来看一下,生怕它突然没电了。坐我后面的同学跟我借手机玩游戏,我立马高度紧张,死死抓着手机不放手。

“瞧你那点小市民的德性哦。”柏子仁把他的文曲星丢给后面的男生,“玩我的,别理这种小气鬼。”

我懒得理他,兀自三十秒看一眼手机。柏子仁快被我折腾疯了,坚持要跟后面的人换座位。我就奇怪了,我看我的手机关他什么事。大概七点钟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我赶紧跑到走廊上去接电话。(晚自习没有老师坐班。)

姚飞这家伙兴高采烈,一迭声的“617,617,老姐,我考了617”。

我差点落泪,臭小子,我爱死你了!

昨天晚上那一夜眠没有白失。

我回去的时候,据柏子仁描述,那嘴巴简直要咧到耳后根。

“多少,多少?”左邻右里多半也知道我弟弟今天参加中考的事。

“617。”我眉开眼笑,真的是比当年知道自己的中考分数更加开心。

“噢,那你多了一个拎书包的小弟了?”柏子仁拿下了MP3的耳机,微笑道。

“嗯。”我心情好的无以复加,“我一直都想跟我弟上一个学校的。”

“干嘛干嘛。”坐我旁边的女生邪恶的看我,嘴巴咂咂有声,“难不成你弟弟是一小美男,你素一正太控?”

“哦,我亲爱的美女,你到现在才认识到这一点么?”我笑的嚣张,“知道近水楼台好捞月的妙处了吧。”

我喜形于色,难以自抑,趁晚自习课间休息的时候跑到隔壁班找陆西。

“飞飞考了617,他考上了!”我拼命的想拉住不住向后退的嘴角,无奈收效甚微。

“早知道了。”陆西好笑的看我,“现在能安安分分的睡觉吃饭了?”

“你竟然已经知道了,姚飞这个臭小子!”我不满的嘟嘴,“一点都体现不出我这个姐姐的特殊性。”

“第一个就是告诉你的。”他戏谑的捏捏我的鼻子,乌黑的眼珠含着笑看我。

我怔了一下,呆呆的看着他。他也不说话,就这样,温柔的,微笑着看我。走廊上的同学来来往往,我们靠在栏杆上,静静的凝视彼此。我突然觉得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碍事极了。这一夜星光朦胧柔和,淡淡的星芒洒在我们身上,感觉是我从未体验过的微妙。夜风清凉温柔,空气中素馨花的淡淡香气微微氤氲着六月的星空。我听见夜露凝结的声音。

“回教室吧,铃已经响了。”陆西先开的口。

我有些讪讪,赶紧跑回去了。

小姨借为表弟庆祝之名邀请我们家跟舅舅家吃饭。我们到了私家菜馆以后,大家都笑着说是沾表弟的光来吃白食。

“嗨,姚飞小朋友,赶快叫学姐。”我坐没坐样的一条腿半压在身下,眯着眼逗表弟。

“等到你能分清东南西北的时候,我就叫你学姐。”小朋友笑的阴险。

打人不打脸,居然踩我尾巴。

我不就是没有方向感吗,从这小子懂事起就被嘲笑到今天。我悻悻地摸摸鼻子,转移话题,小姨,还要等谁么,为了这顿,我中午只吃了半碗米饭。

“来了,来了。”小姨笑眯眯收了电话,“我出去迎接一下。飞飞,我给你请了个一中的高材生哦,待会儿你可得好好跟学长取取经。”

我问姨父,谁啊?来头这么大。

姨父笑道,你小姨说要给大家个惊喜,我也不知道。

/>我盯着包厢的门,有些好奇那个“一中的高材生”到底是谁。

包厢的门打开了,我脸上饶有趣味的笑容霎时僵滞,我死死盯着小姨热情洋溢引导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姨到底要干什么?!她邀请的人居然是孙郴全家。孙郴的脸在看到包厢内人的一瞬间也苍白失血。

“孙郴,坐在对面的那个小帅哥就是我侄子,今年刚考上一中,特意请你这个学长过来传授传授经验。”小姨笑容满面,神色坦然的不能更坦然,她转头冲姨父娇笑,“老公,你看我把谁请过来了。”

姨父惊喜交加,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上前,声音难掩激动:“老师,你怎么来了,稀客稀客。”

孙伯伯微笑,哟,怎么,我们家还不受欢迎咯。

“怎么会,怎么会。来来来,我介绍一下,孙老师,国土资源局局长,我们市的土地爷。当年我实习的时候就是孙老师带的我。”姨父还没介绍完,就被我爸的惊喜的打断。

“老孙!你好你好你好。”我爸热情的招呼,“嫂子,孙郴,你们也来了。”

正当舅舅他们摸不着头脑时,我妈三言两语的解释了其中的渊源。大家都笑着说,真是巧到极点了。

我抿着葡萄汁想笑,两家都认识的人,今天在小姨的刻意安排下才捅破窗户纸。兄弟姐妹间的联系,也不过如此。我看着喜形于色的姨父一个劲的强调孙伯伯的工作繁忙,于百忙之中抽空赏光,感觉特别不是滋味。

姚飞笑着说,小姑,说起来孙学长跟我认识的时间说不定还比你们长些呢。

小姨只是笑。

我仿佛置身事外,看这一桌的大人寒暄客套,事情是如此的荒唐可笑。小姨到底要干什么呢?难道是想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落落大方反而不容易招人耳目?我的头脑乱糟糟的,什么问题也思考不了。

“麦麦,你怎么都不动筷子?”孙妈妈温和关切的看我,眼底流露出疼惜和关爱,“看看你,比上次孙妈妈看到你又瘦了一大圈。学习再紧张,也得注意加强营养啊。”

我在她温柔的目光下渐渐融化,眼里差点流下液体。我掩饰性的拨了拨头发,勉强挤出微笑:“没什么的,孙妈妈,只是天热的时候我没什么胃口而已。”

“现在啊,最苦的就是学生。”孙妈妈给我夹了一个木耳鲜虾冻,“多吃点虾子,蛋白质含量高。平时不要太紧张,免得影响营养吸收。”

“妈,本来不紧张的,被你这么一说,我们想不紧张都难。”孙郴神色恢复自如,笑着打趣他的母亲。

“你还说呢,你要不紧张的话,怎么这学期下来瘦了这么多。”孙妈妈心疼的看自己的儿子,“这么个大个子,上次体重称了才多少?”

“哎哟,妈,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孙郴面上有一丝尴尬,掩饰性的往自己嘴巴里塞了一筷子文蛤肉。

大人们不时帮我夹菜,我机械的咬着嘴巴里的食物,胃里不停的翻滚。每个人都敬了表弟酒,说着了无新意却不乏心意的祝福。被兴高采烈的大人架秧子,加上心里不痛快,我喝了好几杯红酒。很苦,没有我想象中的芬芳甜美。据说红酒的味道会随价位逐步好喝→不好喝→好喝,这么看,起码小姨没有用低档货充数,我应当感激不是?我头有些昏沉,包厢里太热,人肉的气味让我肠胃翻江倒海。我低声跟我妈说要去洗手间。孙郴抬头,说,一起吧。

从洗手间出来,用冷水扑过的脸恢复大半清醒。我转头看孙郴,我现在不想回包厢,你呢?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我抬脚往走廊走去,走廊里有石制的桌椅。

“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我靠着身后的石柱,淡淡的微笑,笑容没有弥散到眼睛里去,“我本来打算努力遗忘掉我所知道的一切的。”

“他没有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只说有个朋友请客,不是应酬。”孙郴头向后仰,灯光混杂着朦胧的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流淌于眉眼之间的迷茫忧伤。

“你说,他们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公开化,明朗化?”我头疼的揉揉鬓角,“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继续折磨我们呢?”

“姿态摆的越端正越坦然,别人越不容易生疑吧。”他微微一笑,嘴角勾勒出讽刺的弧度,要笑不笑,“你说,你姨父要是知道给他戴绿帽子的人是他的孙老师,会是什么表情?”

“孙郴——”我脸色大变,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情急之下还撞倒了身后的石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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