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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不堪剪(28)

她大笑,回身,俯下头,在他的额上吻了一下,柔声道:“快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

他一副快晕了的样子,叹气:“我的心都醉了,哪里还能安心地开车。”

有黑影蹲在她的门前,她踏上楼梯,感应灯亮了,秦林抬起脸:“我终于等到你了。”他在笑,笑容苍白而单薄。秋天的夜晚,已经有沁骨的寒意,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因为瘦削,所以空空落落的,她蓦的觉得心疼。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告诉过你去找物管,我又不会开锁。”

“我的门锁重新换过了,物管也帮不了我。”他一脸的憔悴,胡子拉渣的,他瘦了啊,眼睛都陷了,脸上缩了下去。他一向不会做家务,连臭袜子都是积攒着等她去洗。实在不行,还会不辞辛苦地千里迢迢带回家让秦妈妈去洗。每每准备饭菜时,他总会借口君子远离庖厨逃之夭夭。她气急了骂他,他就会笑嘻嘻地去亲她,说:“我有老婆啊,我老婆会做就可以了。”

初夏阒然看楼道间的窗户,一弯淡淡的下弦月,朦胧的仿佛结了霜花,她听见自己淡漠的声音:“我也没有办法帮你。”

“初夏,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把钥匙锁在家里了。”秦林一副要赌天发誓的模样,“你就收留我一晚上就行。”看她冰冷的眼神,他咽了咽口水,嗫嚅着提议,“要不借我用一下阳台就好,我从你家的阳台翻过去就好。”

初夏低头翻自己的钱包,从里面掏出钱递给他:“太晚了,你去学校招待所先对付一晚,明天再找开锁匠。还有——”她开了门,拿挂钩上苏鑫上次在她家留下的外套递给他,“加一件衣服吧,外面有风。”

结果招待所客满。有一档著名的选秀节目正在海选,附近的旅馆早就挤满了一个个心怀明星梦的少男少女。大学城地处偏僻,连辆出租车都拦不到。他们站在瑟瑟冷风中,连身旁的路灯都在发抖。秦林小心翼翼地建议:“我保证不打扰你,我就睡沙发行了。”

初夏没有说话,路灯橘黄橘黄的,照得人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她看见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抬起头来,秦林的脸在灯光中成了病态的蜡黄,睫毛很长很翘,她那时候总是笑他眼睛像芭比娃娃一样,他瘦的厉害,穿着表弟的衣服都嫌大。那个时候啊,那个时候苏鑫总是对自己嘟囔,什么时候我才能像秦大哥一样高呢。

她领着他往家里走,开了门,让他进去,给他指点浴室房间的位置,告诉他冰箱里有面条鸡蛋和小菜,倘若饿了可以自己下面吃。初夏记得鸡蛋面他还是会煮的。她给他拿了干净的毛巾和牙刷,指点他用完了以后该放在哪里。秦林笑嘻嘻地听着,连连点头,他心情很好,一点儿也没有无家可归的倒霉样。

“好了,明天七点钟以后请不要再在我家中出现。我去学校办公室凑合一夜。”初夏拿起包,准备收拾自己的洗漱用品时,手被秦林按住了。他面色铁青,语气像吃了火药:“初夏,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你说你没有钥匙有家不得入,我好心把睡觉的地方留给你。现在我去谁办公室。”

“不准你去!你这样还不如我去睡马路呢。”秦林咆哮,声音大的让初夏担心她会被左邻右舍投诉深夜高声喧哗扰民。哦,对了,邻居就在她面前,还是罪魁祸首,不过还有楼上楼下,足够令人头痛。

“你要真去睡马路我也不反对,另外还可以友情赞助被褥一套。不过秦林,你这样有意思吗?你比我更清楚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真的,不要逼我厌恶你。我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眉目可憎的女人,所以我告诉我自己再见到你也不要恶语相向。但是也仅限于此。”初夏抬起头来,直直地看他的眼睛,“所以不希望这样的事情还有第二次。”

秦林有点儿恼羞成怒,他了解这个女人,固执倔强,认准了的事情就绝不回头,可是他等了她一个晚上不是听她说这些话的。他拽住初夏的胳膊不让她走,他已经错过一次,放走了她,他不想再错第二次。争执之间,她跌倒在沙发上,秦林压在她身上,喘着粗气。她惊惶地抬起头,满是戒备看他。秦林苦笑:“你不用这样,是我的错,我也不想对你怎样。真的,初夏,我不能忍受你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我,我受不了。”

初夏觉得难受,她喃喃道,你要是陌生人,反倒会好点儿。

他楞住了,呆呆地看初夏,连挪一挪身子都忘了。

公寓的门突然开了,白露开了灯,“啊”的一声尖叫,指着沙发上以一种古怪而暧昧的姿态交缠的两人:“你,你怎么在家里?你们俩是怎么回事?!你给我滚下来!”白露一马当先,脚起脚落,把秦林给踹地上去了。她一把拽起初夏,满脸怒气与震惊:“你个白痴,脑子被门夹了?!”拖着她往房间走,准备三堂会审大刑伺候。

经过公寓大门时,有女子怯生生地伸进头来:“请问,有一位叫秦林的先生是住在对面吗?”

第 27 章

至此,今天这出狗血闹剧全部参演人员悉数到场。起因是秦林先生宣称自己没有带公寓钥匙,有家不得归。发展是善良的初夏同学借钱给他住旅馆,客观条件限制,只能灰溜溜地原路返回。□是初夏同意借宿,但自己宁愿住办公室,两人争执之间,以一个比较暧昧的姿势被不请自来的白露小姐捉什么在沙发。戏剧性的峰回路转则在于,秦先生的前女友,初夏的前情敌,只闻其名,从未正面露脸的千金大小姐高婉的粉墨登场。

初夏觉得头疼的更加厉害了,现在算是个什么情况?她这间小小的公寓自建成以来就从未这般热闹过。高婉已经四年多未见,岁月真是善待她,一点儿也不见沧桑的痕迹,穿上水手服,去伪装高中生也有人相信。只是脸色不太好,漂亮的小狐脸苍白疲惫,黑眼圈大的吓人;大约是舟车劳顿,辛苦坏了。她拖着两个旅行箱,初夏认得是路易斯?威登的牌子。

屋子里两女一男都盯着初夏看,白露眼露凶光,高婉两眼汪汪,秦林鼻涕满膛。刚才已经仓促的短兵相接过,秦林的衣服上蹭满了高婉的鼻涕眼泪。初夏觉得心疼,她应该让秦林把苏鑫的衣服脱下来的。臭小子花了一千四百块大洋的外套肯定是要送去干洗的。她自然不会把高婉当成胸大无脑的白痴女人,可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用多了谁都嫌烦。初夏没胆子把一个视自己为情敌的凶悍女人请出家门,只好把秦林也留下牵制她,自己跟闺密白小姐躲进了房间。

一合上门,白露就点着初夏的额头把她骂了个狗血喷头。房门的隔音效果一般,恐怕外面的一双男女也听得清清楚楚。不过这样也好,省了自己的口舌再去解释一番。

她被骂得头晕,半晌才想起来问:“白露,你怎么上我这儿来了?”当初在白露跟舅舅家各丢了一把备用钥匙,可是她基本上从来没用过。

“别提了,我以为你家没人,就过来凑合一晚上。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今晚不是跟沈诺去约会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初夏颈后有青筋在跳,她去约会而已,怎么个个都期待把她打包送出去?单身并不可怕,可怕的那些千方百计想让你结束单身的人。

“别跟我转移话题。你也没带家门钥匙?就是没有带,卫清远呢?Rose呢?”

白露翻白眼看天花板,声音枯寂:“问题的关键是,我不想呆在家里,我也没有办法面对Rose。”

初夏惊悚:“搞什么?你是放火把家里烧了还是炒股把公司给赔光了?”

“你可真够没有想象力的。”白露鄙夷,“我怀孕了。”

她伸手推她:“别逗了,姐姐,两个卵子是没有办法生成受精卵的。别跟我说精子银行,我知道,我们国家是不允许未婚女性借用精子的。哦不对,你已经是已婚妇女。”

白露歪头,叹气:“你可以再有想象力一点,比方说……”

“比方说,你怀的其实是卫清远的孩子。”

谁都有秘密

初夏觉得自己要疯了,居然说出这样不靠谱的话。更不靠谱的是,白露竟然点头了。看来真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你,现在老实跟我说,到底,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正常渠道来的,男女交合,精子和卵子的融合,受精卵的形成,胚胎的发育。”白露老老实实地交代,“就是那天晚上,卫清远喝高了的那天晚上,我们不小心滚上床了。我当时就想,靠,男女的力气果然不能对比;我本以为这家伙是个受的,没想到居然还有当攻的潜质……”

“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竟然有快感,还□了。然后第二天醒过来,我本来想跟卫清远开两句玩笑,就当是419过去了。我没想给这件事一个后续发展,我只想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秘密烂在心里。你不知道,我们同性恋之间的感情本来就来的比别人困难而且脆弱;我们都这么多年了,都不容易。结果第二天早上卫清远一睁眼就像跟见了鬼一样,跟我说了声对不起就鬼影儿也不见了。我在床上躺了三天,脑子里头一片空白。后来终于想清楚了,就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可是老天爷不帮我,我过了一个星期都没来,买了验孕棒一测,呵,中奖了。”白露满是懊恼的神色,“我根本就没有勇气再在那个家里呆着,我也没有脸去见Rose,总之,我现在整个人都一团糟,压根儿就不想见到他们任何人。想来想去,就只有先上你这儿呆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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