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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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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之》作者:浮生偷欢

术人卷——

一九九二年九月十四日,是我最心痛的日子。

那一日,是燕奔结婚的前夕。

燕奔,我青梅竹马的友人,也是,我最心爱的人。

我和燕奔,生于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自幼,我和他的感情就极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竟悄悄的让我无法自拔,一颗心里只是他。

而我,却从不敢开口向他述说我的心意——怕一开口,我就失去他了。

在我们念高中时,曾有一学长向他告白,在告白之后,燕奔是能够躲他多远就躲他多远,完完全全的与他划清了界限。我曾问过他为何绝情至此?他答,“我又不是同性恋。”说这话时,他是极轻篾与不耻的。从此,我绝了向他表白一念——我怕开了口之后,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还是维持现状吧,一直就以好友之姿出现在他生命中,至少这样,我可以堂堂正正的关心他。

曾有一日,我读《聊斋志异》,看到《云萝公主》一篇,公主问安大业,“若为棋酒之交,可得三十年聚首。若作床第之欢,可六年谐耳。君取焉?”大业取了六年夫妻。若我和他中有一人为女子,我必会如大业般“六年后再商之”。但,我们均为同性啊,所以,我忍痛选了做一生的朋友,从此,将一腔爱意深埋于心底,只以好友之姿出现在他生命中。

九月十四那一天,一大早的,一班老友们强把奔自他女友何晶那里拉走,呼喝着给他告别单身。

席间,不断有人责奔,“天哪,才二十五岁而已,你干嘛就急着给自己套上笼子、步入坟墓?”

奔只淡淡答,“我爱晶,想与她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好一个“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几可让我心碎。

自从他认识何晶后,心里脑里全是她,恨不能捧了全世界到她面前以博一璨,和我再不是形影不离,难得见面之际,他谈的论的全是伊——他,是真的陷进去了。这却叫我,情何以堪?何以自处?

所以在他向我报告已议定婚期之时,我就下定了离开的决心。

我就职的医院和日本T大附属医院在近日内已作好学术交流的协定。虽名为学术交流,实际上是医院欲派人往日本学习其在外科上的成就——当今世上,外科成就上最杰出的,只三个国家:美国、德国、日本。国内的医院,不管是在技术亦或设备上,是望尘莫及的。因此,趁日本人欲到我院学习中医上的长处之际,院方敢决定派人到日本学习人家在外科上的成就。而这一去,短则二三年,长则五六年。

我是在院方名单上的一员。

一直没下定东渡的决心,但在听闻他欲结婚那一刻,我的主意已定。

孙真曾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爱你远不及你爱对方深,你会怎么办?”

我答,“我会远远离开。”

——他如果爱我,哪怕远不及我对他的爱来得深,我仍会留下,长伴左右。可是,他从没把我当作过爱人,我永远只是他的朋友,他也永远不知道我对他的这份感情。那么,离开,是我此刻的唯一皈依。

我把东渡的决定告诉了父母,他们不语,只说,“你自己决定了就好。”

我也知道,为了逃避感情而到另一个国度的自己很懦弱,也很伤父母的心,但却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无法忍受看着他们夫妻恩爱的同时还要强颜欢笑的虚应。所以,我非走不可。

那天晚上,奔喝醉了,我扶着走路都已不稳的他将他护送到家。

说是家,其实也不是他的家。他自工作后,就搬到外面,自己租房子住。他的住所,离他的公司并不远,他是为了便利工作才搬的。好在他住在了外面,否则,伯父伯母看到烂醉如泥的他不大发雷霆才是怪事。

给他脱去了外套和鞋袜,让他舒舒服服的在床上安卧,看着醉中的他,我不由苦笑:明天,他就要成为了一个女人的夫,与之相濡与沫,直至白首。

多么,令人心痛。

奔自幼就面目姣好得不似男子,俊美无比,长得比一个女人还要妖艳美丽,若非体格高壮健硕,走在街上,不知多少人会把他误认为是一男装丽人。

自他成人后,这妖艳皮相不知惹来多少龙阳之好者的注目与示好,他却从不为了所动。只一句“我不是同性恋”就打发掉来人。

而我,却不是为他这引人注目的外表所吸引。

——我爱他,仅仅是因他是燕奔这个人,这个天地间独一无二的个体而爱他。

就算他今天长得平凡无奇、丑陋异常,我仍是爱他。除非,他不再是那个二十五年来与我同步成长的青年,他的一言一行也许就不会让我深铭于心、念念不忘。

真的,我只是很单纯的爱上了一个叫做燕奔的“人”呵。

我要的,仅是燕奔而已。

不过是这个叫做燕奔的人,和我恰好身为了同性!

他醉了,他也睡了。熟睡中的他无邪天真得一如婴孩,激荡在我心中的情再也无法压抑了,情不自禁的,我的唇抚上了他的唇,却是轻轻的,怕把他惊醒。

把握着这得来不易的机会,我反反复复的吻着他的唇。

忽然的,他醒了。

睁开眼,他笑了,说,“晶,别闹了。”

我的心一下子抽痛起来,那个女人,也曾这般对他?!妒火中烧的我冲口而说,“我不是何晶。”

他笑问,一迳的宠溺,“你不是晶,那你是谁?”看他这神情,依然是把我当作了何晶!

中烧的妒火让我再也无法理智,我一字一字告诉他,“我是术人,高术人。”

他还是笑,“不,你是晶。术人才不会吻我。”

是啊,高术人是他的总角之交,是他的至交好友,怎么可能吻他?悲哀莫大于心死指的可能就是我这种情况吧,不顾一切的,我决定趁他酒醉之际把一切揭穿。我对他说,“术人一直都想这样吻你。可是,他是你的至交好友,他不能也不敢。”

他笑问,“那吻我的到底是谁?”

我答,“是术人,也不是术人。”

他想了想后,说,“我不懂。”

我好脾气的笑笑,“不懂也没关系,反正你明天就要结婚了。而我,也是要走了。”所以,趁此机会,我要告诉他,我爱他,爱着这个我自有记忆以来就深刻于心的人。

我问他为什么就那么的喜欢何晶。我想知道缘由呵,他为什么就非她不可?以前在他的人生计划中,结婚是在事业有成后的事情,而为什么他会甘愿在二十五岁这际就结婚?

他困惑的张大眼,仔细思索,“我也不知道啊,只觉得一看到她就想和她直到天长地久,一看到她就不想让她自我身边溜走。”

闻言,我痛心入骨。他就那么爱她?

我又问他,“和她在一起,你真觉得幸福?”

“是啊。”他毫不犹豫的答,那甜蜜的表情,分明只有深恋中人才有的啊!

怔怔的看着他,我说出了一直深埋于心底最暗不见天日的地方的话,“奔,我爱你啊!”

他呆了一样的看着我,然后,他的手抚上了我的脸,他问我,“你到底是谁?”

我恨恨回答,“为你心碎的人!”心中怎会无恨?他是那么那么的爱着那个女人,却从不曾爱过我!

我心中妒恨交织,爱欲交集,形成了一把灼热的火,我一把紧拥住他,吻了下去——我要将我倾生的热情都灌注在这一吻中,让他明白长久以来我的思思慕慕。

他和我唇舌相缠,辗转相吻,忽然的,我听到他叹息着,“……术人……”

我呆了!

难道、难道,他的心中其实也是有我的?

蓦地止住了吻,我问他,是,“你说什么?”我仔细的审视着他,想从他眼中找到一丝倪端。

他茫然的反问,“我说了什么吗?”

我颓然:他不记得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只是醉了。

我缓缓摇头,淡淡说,“没有,你没说什么。”

我暗责着自己:你还想从他口里听到什么?听到他说“我爱你”?别做梦了。今生今世,你只是他的朋友罢了。

重新搂住他,我说,“睡吧,让我看着你入睡吧。我们只有现在了。”

是呀,我们只有现在了。后天,我就要远渡重洋到日本了。还在,奢望着什么呢?

他不解,“为什么?”

我把心声一一剖析,“明天你就要结婚了,我无法忍受看到你夫妻恩爱。所以我要走,我,要远远离开你。”

是的,请让我离开。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追逐着他,一直远远的看着他,一直默默的守候着,好累。

看着自己一日比一日心痛,而眼中这人却毫不解情,一心只顾念着另一个人,我无法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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