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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传(88)+番外

“因为需要。”顾长生坦然道,“在战争初期,需要通过‘内奸’让罗萨人了解我需要他们了解的军情,从而做出相应部署以打败我军。当我军初次战败后,需要通过‘内奸’向罗萨人传递假信息,以挽回败局。”

叶明远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到那时,你又‘安排’谁去挽回败局?”如今耿宗德正带兵北上,其他几位能威镇一方的帅才皆各有安排:按轮值,陈亮正驻守在印河,霍凡驻守蒙州,李信驻守浙福二州,严密的监视着倭国;杨万山、雷保柱正扬帆南海,而且按照顾长生的布置,雷保柱将来极有可能长驻南越,总督南越、万象、缅甸诸国。叶明远实在想不出来,顾长生将来会安排何人去挽回败局?

“当败局已显后,我会亲赴前线收拾残局。”顾长生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仿佛对自己计划中必然会出现的大量牺牲浑然不觉。

“王爷!这太冒险了!虽然您的想法很好,但您能保证您一定能实现?您现在说得简单,但我们都知道:战场上瞬间万变,您在长安如何能精确的把握住一切?要是让罗萨人掌握一切,到时后果不堪设想啊!更何况,您也知道,您的身体太虚弱了,也许根本无法经受战阵劳累。”话虽然残忍,也很伤人,但为了天朝,他不得不说,“到那时,您就真正成了天朝的罪人!华夏的罪人!!”

“是啊,我的身体太虚弱了,也许无法坚持到战争结束……”重复着叶明远的话,顾长生有些恍惚的微微笑着,眼中透出一种悠长的倦意,“所以到时候我会带上恒之(李信字),以备不测。”

“……”太清楚李信的能力,所以叶明远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可以用什么话来反驳。

静默片刻后,顾长生又道,“更何况,浅言,你难道没有看到:我军要打败罗萨,并不是只能通过北方啊!”

“您的意思是……”叶明远用探询的眼光看了顾长生一眼,发现顾长生那毫无表情的脸就像是远古铸就的青铜兽,在烛光下闪烁着难以捉摸的神秘的光芒。

指着高悬的山川形势图,顾长生缓缓说道,“我军要打败罗萨,其实很简单――罗萨和我天朝有着漫长的边界线,只要我军愿意,随时可以对罗萨人实施全方位的打击。”

“西边,我们可以突破罗萨人在亚美里亚、阿塞拜的防线,如果我们愿意,我们甚至可以沿着内海直扑库巴。在疆州,我们可以攻入吉尔吉坦、塔吉克坦和土库曼坦。同时,我们还可以从蒙州出击,直扑贝加湖东部重镇乌兰乌德……可以打击罗萨人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还有,浅言,你不要忘了,柔然三郡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

“您的意思是与其和罗萨人决战,不如把他们牵制在边境上?”叶明远揣测着顾长生的用意,不解的说道,“可是这么做并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我们仍然得越过鞑鞑,并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所有问题。”

顾长生冷冷道,“现阶段我们根本没有实力去一劳永逸的解决罗萨的问题。”

叶明远大惑不解的看着他,“那么我们就根本无法把罗萨打怕。”

“三十六计中有一招叫做‘围魏救赵’。当我们把罗萨人牵制在漫长的边境上时,如果有一支远征军直接进攻罗萨的心脏木斯科,你说,结局会如何?”

“这不可能!”叶明远惊呼出声,他无意识的挥舞着手臂,“这太疯狂了!!到时候我们不但分耗兵力在南洋,就连罗萨本土也是保持着两线作战,根本无法让方面军之间的信息及时交流,这对我军何其不利?!?而且深入罗萨大陆,后勤补给会如何困难……”

“不,并不是我们的大军去攻击木斯科,――我已经派人到欧罗巴,跟罗萨人的世敌普鲁王国谈妥了条件:当我们把罗萨人牵制在鞑鞑王国时,普鲁人则出兵直接攻击木斯科。就算普鲁人无法打到木斯科城下,但夺取罗萨重镇明斯克是绰绰有余。”

听着顾长生的安排,叶明远只觉得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发窒,他猛地抬起头,毫不畏惧的与顾长生对视,“您既有如此高见,为什么不如此布置?”他愤懑的厉声质疑着,“为什么不在耿将军北上之时即刻调动这些地方的驻军以配合?”

仿佛没有注意到叶明远的愤怒,顾长生若无其事的淡淡说道,“浅言,我说过了,我需要一场失败。一场可以挽回的失败。”

“……您的计划的确可行……只是,这样做的话,我军必会有一败,而且会伤亡惨重。耿将军他们的声誉也会大受打击――这一点,您考虑过吗?”叶明远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声音中出现了不可抑制的颤抖,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天朝军队尸横遍野的惨状,他喃喃说道,“难道就不能用别的办法吗?”

顾长生的目光坚定严厉,他冷然说道,“别人或许有,可是我除此之外,无计可施。”

“……”顾长生锐利的目光让叶明远根本无法直视,他痛苦的闭上眼,再也不说话。默然良久后,叶明远惨笑着说道,“这会令我天朝多少儿郎为之流血丧命?――山长,您于心何忍?”

“这样操控天下人生死的确显得太残忍,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让无数人为之丧生。”顾长生的神色凝肃,眼中尽是冷酷决绝,“但,仅靠武力就能得到天下?仅靠仁慈就能治理天下?”

“我也知道,这样做必然会有很大的牺牲。但是,这么做死的人只是小部分。如果不这么做,我华夏才会真正穷兵黩武,最终导致国力大衰走向灭亡。”盯着叶明远,顾长生的目光凛烈,“几十万人的死亡和整个华夏的命运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

“山长,那些全是您一手带出来的兵啊。”叶明远的脸色惨白,他低声哀求道,“您怎忍心就这么抛弃他们?您怎忍心手上沾满自己人的血??”这十几年下来,军方的将领几乎全出自顾长生门下:这些人要么是顾长生在军事学堂成立早期时亲自调教过的弟子,要么是在光明掌权后为晋升进入学堂的人。可以说除了几员老将,现在的军方将领已经没有不是出自顾长生门下了。

顾长生看着自己的双手,面无表情的缓缓说道,“从很多年前一直到今天,我的手上早就沾满了敌我双方的血。只要能让国人清醒下来,多这么几滴,我不在乎。”他的声音虽然平稳,但他的全身却透着一种平静的哀伤。

看着这样的顾长生,叶明远只觉得自己似在严冬中置身冰窖一样,寒气从每一个毛孔直透心底。惨淡的笑着,他鼓起勇气,微微颤抖着声音问道,“皇上知道这一切吗?”

顾长生冷笑一声,略带嘲讽的说道,“他也已经被一片大好形势迷昏了眼,我怎么可能让他知道?”

“……”

死寂。

很久过后,叶明远艰难的开了口,“把全盘计划如实告诉我……您,难道就不怕我会向皇上告密?”

深深的凝视着叶明远,顾长生的眼睛冰冷犀利得仿佛能看到他的心底,“浅言,十五年前,为了大局你可以毫不犹豫的下令屠杀暴乱的民众,那时你就知道以小流血换大安定的必然。当清楚的看穿整体大局后,你又怎会不舍那些注定被牺牲的祭品?――所以,你不会向他告密的。”顾长生清楚,叶明远是个极其聪明狠辣的人,假以时日,他的成就必定非凡,甚至会开创一个崭新的局面也说不定。这样的人物,又岂会心慈手软?

顾长生冰冷的目光逼得叶明远低垂下头去,说不出任何话来,因为他深知:不管手段是否道德,只要能以最小的牺牲达到目的,这种手段就是值得选择的!――在这一点上,叶明远和他的导师顾长生以及历史上所有名将名君一样――心如铁石。

终于,叶明远颓然道,“……是的,感情上我无法接受,但理智上我却认同……”他清楚:国家利益从不以个人情感为转移。继续无节制的穷兵黩武会给天朝带来巨大的灾难:不仅会极大的损害国家的经济,更会使得国家四面树敌,处于被各国联合打压的窘境――天朝到了那个地步,确实就是危之又危了。如果现在再不引导到正确的道路上来,未来华夏会面临无限的危机,局面更会因之而一发不可收拾。但是,顾长生向光明隐瞒这件事会造成的可怕后果还是让叶明远忍不住问道,“……如果皇上知道了……”

想到将来可能会出现的可怖局面,叶明远的手不由颤抖起来,下一刻,却被一双冰冷的手握住,他惊讶的抬起头来时,看到的却是顾长生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

“就算他现在知道也已经太迟了――开弓的箭,无法回头。”一切,已经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了,无法叫停。

“……”听到顾长生的回答后,叶明远愣了。良久,才震恸的问他,“到那时,他会怎么对您……”

“他会怎样对我都无所谓。就算是死,又何妨?”顾长生涩然笑笑,眼睛平静得可怕,带着种看穿一切的淡漠,与,不悔。

听到这句话,叶明远的心沉了下去,蓦然间,有种奇怪的感觉充斥心头。是的,奇怪的感觉,非常奇怪――他居然在痛――痛恨这个他视若神明远远仰视的男人的理智与冷酷;他还在疼――心疼这个一旦决定就义无反顾决绝不留一丝余地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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